法国高校文学老师吉尔曼(法布莱斯·鲁奇尼 Fabrice Luchini 饰)给学生布置了一篇周记,要求他们如实记录周末的见闻。在众多乏味的作业中吉尔曼意外发现16岁少年克劳德(恩斯特·吴默埃 Ernst Umhauer 饰)的文章异常精彩。克劳德是一个安静的观察者,习 惯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他的作业是关于偷窥——讲述他如何潜入朋友家中、窥探对方一家生活的故事。吉尔曼被字里行间深深吸引,熄灭已久的文学激情亦被点燃。他不但决定单独辅导才华横溢的克劳德、鼓励他放手创作,还与妻子珍娜(克里斯汀·斯科特·托马斯 Kristin Scott Thomas 饰)一同分享克劳德的作文。然而成年人在阅读过程中竟渐渐忘记了虚构和现实的边界,更懵然不知自己的居室早已房门大开..... 法国鬼才导演弗朗索瓦·欧容曾凭借黑暗惊心的《八美图》、《泳池谋杀案》惊艳世界影坛。在《5×2》、《时光驻留》等温情文艺片后,新片《登堂入室》再次回归欧容最擅长的悬疑惊悚题材。电影改编自西班牙舞台剧《最后一排的男孩》,导演巧妙拼接偷窥文学与扑朔迷离的现实断面,用似真似幻、充满层次感的创作故事挑战情欲道德禁区。本片入围法国凯撒奖六项大奖,获多伦多电影节国际影评人费比西奖和西班牙圣塞巴斯蒂安电影节最佳影片金贝壳奖,同时入选欧洲年度最佳电影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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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中元素很多 在这里对片中部分元素发表个人的一点看法:
1.恋父:影片刚开始就交代了克劳德的家庭情况,母亲出走,父亲冷漠且残废。父爱的缺失势必造成他对于年长男士的关注。影片里重点刻画了老师吉尔曼和拉斐尔的父亲。在克劳德第二次去拉斐尔的家里的时候,他幻想着拉斐尔父亲在浴室打肥皂的情景。这应该是青春期男孩子对性的冲动,加之家庭影响,也是对年长男子的企图亲近的心理。而这一定更是在他的老师身上找到了依托。老师欣羡他的才华,他却以此为借口要挟老师。与其说是克劳德的邪恶,不如说是他的对年长父亲任性的心理。他与老师在完成一次交换,他满足他的文学创作热忱和偷窥的心理,他获得他特别的关注和慰藉。
2.恋母:对于母爱也同样匮乏的克劳德来说,中产阶级家庭中充满女性气息的女人无疑具有巨大的吸引力。成熟女性的气息无一不刺激着克劳德的荷尔蒙。男性对于女性的依赖和爱慕其实往往只有一线之隔。
3.师生:师生的关系其实是一种很暧昧的状态。因为他们都熟知并且热爱着同一件事,因此他们也更能够探寻和了解彼此内心的寂寞。也更容易擦出火花。可以成为知己,若稍加升华便容易成为恋人。影片中吉尔曼对文学方面郁郁不得志,又人到中年难免对梦想会心灰意冷。因此克劳德的出现点亮了他心中沉寂已久对文学创作的热望。他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的寄予厚望,并深深沉迷于克劳德的文学天赋中。片中两次在黑板前讨论人物走向的描写,便向我们传达了由吉尔曼在写作中对克劳德的带领到他对克劳德才华的敬仰的一个转变;与此同时,克劳德也对老师也在逐步掌控,由掌控他的好奇心到掌控他整个生活。
4.中产阶级:本片对中产阶级着墨较多,于是老生常谈的又要开始关于中产阶级的讨论。克劳德由于自身家庭的不完整也不止一次的对普通中产阶级的生活感到好奇。他们的焦虑,不安,在现实与理想生活边缘徘徊。吉尔曼和拉斐尔的家庭都是不折不扣的中产阶级,表面安然平淡,但内则貌合神离。中产家庭作为西方社会的主要组成部分,时常处于悬空状态,因此造就了他们压抑的生活状态。而寡淡的生活更是激起他们偷窥欲的温床。影片正式开始,吉尔曼便与夫人都遇到了事业的转折。吉尔曼开始担任了中学的法语老师,在一堆乏味的日记中注意到了克劳德;而他夫人的艺术馆可能即将遭遇被关闭的危险。而开篇不久后,随着克劳德的深入了解我们发现拉斐尔夫妇也遇到了同样的问题,拉菲尔先生企图脱离不尊重他的上司独立发展,而妻子计划已久的改装房屋的设想也可能因此而流产。克劳德的出现让两个家庭隐藏的矛盾不断被激化。
5.校服:从影片开始的序幕里就开始强调学校在新的学期要求学生穿统一校服的,很显然吉尔曼对此并不赞同,他在一群鼓掌的老师中吃面包,在随后与校长的谈话中声称校服的改革是场悲剧。校方所强调的是校服对孩子们的平等,而吉尔曼则认为校服让孩子们变成了一群绵羊。将学生的特点包裹在一样的皮囊中。而他却也看不清这皮囊之下克劳德带给他的人性的邪恶。
6.文学,数学:个人认为影片中提到的文学与数学是虚与实,感性与理性的的两个入口。克劳德以辅导数学为由从一个理性的真实世界将我们带入了感性的文学创作的虚拟世界。当克劳德说出数学至少永远不会让我失望时,他企图放弃故事,回到理性真实世界来。
7.艺术馆:艺术馆象征着吉尔曼夫妇的婚姻,之前一直都是惨淡经营,却在同一天发生了转折。他们彼此都试图摆脱失败,却都无力的迎来了最终的毁灭。
8.同性之吻:在导演的《八美图》中也有过突如其来的同性之吻。本片中拉斐尔对克劳德的那一吻许是青春期的懵懂。拉斐尔是很无害且普通的男孩,他身处温馨美满的家庭,对父母都很依赖。而克劳德的强势闯入则让拉斐尔感到了好朋友带来的欢悦。而克劳德对自己可怜身世的强调和当众念作文被同学们起哄的一切微妙情感杂糅在一起,产生的无法言状的情感。
9.中国:撇开中法两国尴尬的外交关系不谈,在本片中的中国形象几乎都是美好的。在拉斐尔父亲的心中,中国是彼此尊重并且充满无穷机遇的国度。在经历了一系列事件之后,他们选择搬到中国;而在吉尔曼妻子的艺术馆里,上海的云朵充满了艺术的美感。因此中国在成为了一群中产阶级心中的乌托邦。幻想可以逃离不如意的现实生活。
我,克劳德·加西亚,今年16岁。我妈妈在我9岁时离家出走,我爸爸半身瘫痪。我从小就想知道,一个平凡的家庭是什么样子。去年夏天我一直坐在公园长凳上,偷窥我同学拉斐尔一家。他们满足了我对一个平凡中产阶级家庭的所有幻想。我进入了这个家庭,又全身而退。只是当我亲吻拉斐尔妈妈的时候,当我临别说要带她离开的时候,读者朋友,千万不要被文字迷惑了。这一切,只是我写给你们看的故事、我知道你们会看的故事。这个故事里我最满意的,是在暴风雨的夜里,我窥视了拉斐尔父母做爱,亲眼目睹一个小生命在心不在焉的交媾中诞生。
那现实中的故事是什么呢?我,克劳德·加西亚,故事主人公,需要我的法语老师吉尔曼。但过程存在障碍:1,吉尔曼先生的地位(相对于我)高高在上;2,吉尔曼先生有妻子。所以问题关键: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吉尔曼先生是个有着一流文学品位的好老师,也是第一个懂得欣赏我的人,可惜他没有文学创作的才华。简单的说,他没有想象力。(这反而是他最希望在学生身上看到的,讽刺吗?)我用“待续”的作文给他讲了一个关于偷窥的故事,因为我知道没有比冒着道德风险窥探别人生活更激发人们好奇心的了;而好奇心,是想象力的处女田。吾爱吾师,所以诱之。吉尔曼先生很快就想知道更多了,为了让剧情发展下去,他甚至帮我偷数学考卷,好让我继续留在屋内。然而主人翁如果只是临窗看风景,那还叫《后窗》吗?我的老师吉尔曼开始觉得我的偷窥就像一个只会八卦的亲戚,他希望我和角色建立联系——冲突。而当我写进作文的冲突让他不满意后,他甚至自己创设了冲突。我相信当校长在办公室质问他为什么刁难拉斐尔的时候,吉尔曼先生完全有理由暴怒。但我更相信他的潜意识确实是想刁难拉斐尔,因为他知道那样做会帮助拉斐尔和我“建立强烈的联系”。而当潜意识取代理性,吉尔曼先生终于也投入到这场文学创作中。在那之后,读者会发现他和我一起登堂入室,我们一同进入别人的屋子,点评剧情的发展。我们的地位差在逐渐缩小——当我用评论的口吻说“因为他天分不够,所以才乖僻”的时候,他不以为忤的接受了。他不再只是把我当成学生,而是一个完全对等、有资格点评他的作者了。
当然我的最终目的是要彻底改变我们的师生关系,而这太容易了。当我说需要偷考卷才能保证留在屋内的时候,吉尔曼先生毫不犹豫的相信了。当我在文中写下拉斐尔自杀的情节后,吉尔曼先生立刻惶惶不安的去求证。人类一联想,上帝就发噱。信以为真的代价就是他真的丢了工作。而当他不再是先生、我不再是学生,我们反而可以完美的继续我们的写作课程。最后你们也看到了,我们坐在长椅上,看着屋内两个女人,各自创作各自的剧本。我们平等了,他帮助我按部就班的架构情节,我帮助他建立对文学的想象力——尽管他的想象力只比现实多走了几步(别以为我没看到他妻子的艺术馆就有对双胞胎姐妹)...
回到我笔下的故事,拉斐尔一家的故事。它的大团圆结局很俗套对吗?可是你们忘了吗?我的老师吉尔曼的第一本书不就是俗套的爱情故事吗?吾爱吾师,所以效之。就连我的处女作都在和我的老师遥遥呼应、微微致敬啊。当然,它的更重要作用,是帮助我解决第二个障碍:吉尔曼老师的妻子珍娜。
不,我不该用障碍来形容一位优雅美丽的女性。但我知道,她属于中产阶级,她的艺术是狗屎,她和吉尔曼老师不能生孩子。我在写文章的时候,就笃定吉尔曼先生一定会忍不住和他的枕边人分享。我只需要让她在看文章的时候将自己投射进来,让她注意到克利的水粉画,让她感受到男方对她同样的淡漠、对她的事业同样的轻视,并且给予她一份现实中永远不可能发生的艳遇。当我告诉她维系拉斐尔一家的是因为他们有了第二个孩子,我几乎听到了她的黯然心碎声。“纵然光着脚,雨水也无法跳舞”,我希望读者能联想到什么,她做到了。
我,克劳德·加西亚,今年16岁。我除去了我的障碍,得到了最好的法语老师吉尔曼先生。可是——我鄙视那些把我和吉尔曼先生往性上面靠的人。读者的想象力啊!两棵树挨得近,蜘蛛就会挂网;两个男人坐一起,你们就要意淫吗?我承认——我也有错。因为那本《学生托乐思的迷惘》,我也用这样的情节去试探我的老师,但得到的回答却是“你觉得我会喜欢看两个男孩儿亲嘴吗?”我的老师不喜欢——太可惜了。如果他喜欢,我的工作反而轻松多了…
自然课上,我学过一种叫寄居蟹的生物,它们喜欢入侵和寄住在其他软体动物的壳里面。在它们寄生的过程中,会和海葵建立共生互助的关系。当它们在一个壳里待腻了,想更换其他合适房子的时候,会把海葵也带走。吾爱吾师,所以栖之。别这样看着我,吉尔曼老师不是一直想要个儿子吗?我会带着他走进千家万室。
观影之后,我也能够明白为什么豆瓣上那么多人会喜欢它,在一个以探讨文艺为主流的网站上,很久没有人发现这样一部能如此精巧地深入艺术本身而又结合一些禁忌要素的电影作品。
而且很凑巧的是,它有着并不讨人厌的画外音,有着中国文化中枪的情节,有着镜头间巧妙的转接,在吉尔曼老师突然出现在故事现场时,还会有观看舞台剧那般的虚幻感。
“待续”
你是那个戴着厚厚眼镜的吉尔曼老师,曾经也有着对于文学艺术的追逐,但是因为天分不资而只好放弃,最终在一群小孩子之中抱怨着这一代孩子的垮掉,如同每一个热爱艺术的失意者那样。
而整部影片就是那个时常露出狡黠笑容的克劳德,他可能有一个再无趣不过的家庭环境,而他能做的也就是窥视,进入,而后演绎一个一个的故事。在你这个吉尔曼老师面前推波助澜,戛然而止。
每一个“待续”都是一片毒药,等待着在下一段文字中寻找解药。如此简单古老的“一千零一夜”手法,却牵引着人类走了整个文明。
“不,一切必须要在这个房间内发生”
克劳德说出的这番话,在电影的最后一幕得以有了寓言般的解释。
艺术创作者就是这般,坐在一个角落,这个角落可以是公园里的一个长椅,可以是教室中的最后一排,可以是黑暗卧室中的一块暗角,也可以是吉尔曼老师口中的针孔摄像机,你可以端详着眼前开阔一片,却没有人会留意到你的存在。你要做的,就是从中选择一个房间,静静窥视,然后登堂入室。
当然啦,还有一个偷窥者,那就是屏幕前的你。
“数学至少永远不会叫人失望”
这是克劳德随口说出的一句话。
或许,艺术就是砸在你头上的那本厚厚的陈旧的精装《长夜行》,人性最终从黑暗中走出,对你进行末日的审判。
最终,你失去一切,终于摘掉那对厚厚的镜片,从艺术中脱离而出,回到那张长椅上开始一无所有的生活。只是,当那个狡黠的克劳德再次出现在你面前时,你的眼睛中又会泛起光芒,艺术就是这暗无天日里的海洛因。
会有腾空而起的惊喜,也会有堕入深渊的失落,你很可能只是那个因天资不足放弃创作道路的爱好者。当然选择的权利在你的手中,可以选择回去温习你的数学,因为“数学至少永远不会叫人失望”。
-End-
久违的让我看得五体投地、目瞪口呆的电影!这是一个用人性、欲望和生命三者,来影响并且控制的一场文本、角色和影像的对峙!整个影片,从克劳德下笔为原点,慢慢发展延伸至欲望的最深处,惊悚,赞叹!
克劳德的第一篇“待续”的作文,勾起了吉尔曼和妻子的好奇,而后这种好奇很快地升级为偷窥的欲望。
【第一个阶段:开始】
开始的阶段,老师吉尔曼占着主导地位,在这个阶段里,他控制着一次次“入室”的剧情走向,并且通过对克劳德所写作文的修改,间接实现着对电影本体的刚刚过去的影像的修正,也即同时段故事的重新演绎(比如克劳德在辅导拉斐尔的时候,拉斐尔父亲拿着篮球进来的段落的两次演绎)。但是从克劳德暗示老师吉尔曼必须把数学试题泄露给他,才能保证他能留在拉斐尔家让故事继续发展下去的时候,这对师生间的关系,就开始走向制衡,而这里,便正是下一个阶段的开始。
【第二个阶段:制衡】
在这个阶段里,克劳德慢慢抓到了些主动权,他用笔下的故事开始牵制吉尔曼。而吉尔曼提出的所有指导和建议,都只能对克劳德的故事走向起辅助的作用,而不再有决定性的影响。在这个阶段,克劳德有了跟拉斐尔母亲独处的机会,有了窥视整个屋子的机会,他对拉斐尔母亲的欲望也愈加露骨,观者(包括吉尔曼夫妇二人和我们自己)也就异常好奇“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第三个阶段:完全平等】
而在观者还没有反应过来时,克劳德跟老师吉尔曼的关系,已经进入了第三个阶段。这个阶段,从克劳德拿着粉笔在黑板上开始反过来给吉尔曼画自己笔下的故事时开始!此时,吉尔曼已经明显地失去主导地位,他已被克劳德牵制,他一遍又一遍地问克劳德:“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在这个阶段里,吉尔曼虽然还是会提出一些建议,批评指导着克劳德所写的内容,而且影片仍然给他在影像上重述的权力,但是这时的克劳德已经是完全站在一个平等的地位上跟吉尔曼“对峙”,他会直接质疑老师“既然你知道故事该怎么发展,为什么不自己写呢”!
【第四个阶段:带入】
在这个阶段里,真正的优先权给了电影影像。抛去两人正常修改作文的过程,而是直接把克劳德和吉尔曼的交流放到事发场景,影像在这个部分,真正的让两个偷窥的人一起来到第一现场。所有讨论与争辩,变得更加酣畅淋漓。克劳德“当着吉尔曼的面”,让拉斐尔跟校刊告老师的状,“当着吉尔曼的面”跟拉斐尔的母亲接吻,并且被儿子拉斐尔看见。影像上的癫狂,在克劳德看着拉斐尔父母做爱,然后躺在两个人中间后,达到彻底的高潮。而作为间接偷窥者的吉尔曼,更是欲罢不能。
文本失控,角色失控,影像失控!生命的本性,屈服于人性的欲望。
【第五个阶段:吉尔曼完全失去控制力】
在这个阶段里,电影本体和克劳德的作文这两者的虚实都愈发模糊。克劳德可以大笔一挥,就把主要人物之一的拉斐尔给写死,轻而易举地以此把吉尔曼吓个半死。吉尔曼自己也意识到他彻底失去了对故事走向的影响,他试图叫停,但是,这一切已经一发不可收拾,克劳德“已经停不下来了”!当吉尔曼以罢读来宣誓自己的霸权,想以此来叫停一切时,克劳德轻蔑一笑,把写好的作文扔进了垃圾桶,结果当然是吉尔曼灰溜溜地捡起来继续看,他已经完全沦丧,他早已败给了自己人性中自有的欲望!当克劳德最后把几种结果甩给他,让他自己选择的时候,还在试图维护自己“辅导师”形象的吉尔曼,却已是彻底被克劳德赤裸裸地脱光了站在观众面前:你是想看这些故事的,你早已在你的欲望里沦丧,老师!
拉斐尔的母亲,纵然终日苦闷无聊,但她知道家里的两个拉斐尔需要自己,克劳德,是她片刻的兴奋,过后,终于还是要向生活低头,回归到原来的轨迹,那是一个在中国的新生活,对她来说,却是平淡的继续。克劳德,给拉斐尔一家和自己写下了这样的结局,可是电影,还在继续。
【第六个阶段:那好,这是我给你的结尾】
克劳德去找老师的妻子,他知道,这个女人一直都在偷看着自己的故事,他对拉斐尔母亲的欲望,同时正有意无意地在鼓动着老师的妻子,提示着她的生命,同样是那般压抑、凌乱不堪。这个被自己的艺术馆折磨得身心疲惫,丈夫不理解她的艺术品而且长时间不跟她做爱的女人,渐渐明白自己跟拉斐尔的母亲的境遇没什么区别,甚至更糟。她选择了最后的放纵,在跟克劳德云雨过后,了结了这段平淡而枯燥的婚姻。吉尔曼回到家后,跟妻子扭打在一起,他这其实是在跟克劳德故事中的拉斐尔的母亲厮打,是欲望与欲望的厮打,是愤怒与苦闷的厮打,故事走到这里,深入骨髓得可怕。
【最后:都输了,没选择】
没了工作和妻子的吉尔曼,落寞地坐在长凳上,克劳德走过来,两人对着对面阳台上的两个女人,讲述着自己认为的正在发生的故事。这时,他们讲的故事是什么已经不再重要,电影的影像给到两个人的背影,我们,作为观众的我们,原来一直就在他们的背后,望着他们望着的故事,偷窥着他们偷窥的生命,原来,看得酣畅淋漓的我们,也不过如此。我们被这个结尾裹挟了,我们偷窥到那栋楼里,有人在打牌,有人在跳舞,有人在做爱,有人在用枪杀人,有人在看着一个叫“心生”的人写下的他自认为从《登堂入室》里偷窥到的一场欲望的对峙(别回头)……
【待续】
n 《登堂入室》很显然是关于一种凝视如何成为被凝视对象,他者如何被隐喻性指涉的故事。然而这样的结论却不可避免地陷入有关意义的悖论:《登堂入室》是关于“三个故事”的电影——克劳德笔下的故事;电影情节的故事;观影者的故事。理解三个故事之间的内在动力要求我们认真处理格雷马斯关于“目的语和元语言”的关系命题——对意义的研究,就被研究的表意集而言,总是处于一个元语言层面;而把任何一种元语言作为目的语来研究,就意味着必须设定一个新的元-元语言的层面。因此在这部电影中,究竟是哪个故事的主人公被凝视,又是哪个主体被指涉?nn 如果单独抽离出克劳德笔下的故事,那么我们很可能会将它视作为是俗套的、关于认同的故事。主人公克劳德母亲出走,父亲因工作残疾,失业在家。在这种破碎的家庭结构中长大的克劳德窥视着同学拉斐尔幸福的、典型的中产阶级家庭,心里想着“他们家会有多融洽?”他急切地希望占据拉斐尔的位置,找回家的归属感,重新拾得父爱和母爱等等等等。这一解释忽视了原有故事中富有深意的细节,从而简单化了家庭结构中三方关系的复杂性。在克劳德的故事中,不仅有对拉斐尔的认同,同时也有对其母亲——埃丝特的对象选择过程。在认同和对象选择之间进行区分是必要的,弗洛伊德将两者的关系通过下面的方式进行表达:假如一个男孩认同父亲,他就想像父亲一样;假如他把父亲作为自己的选择对象,他就想拥有他、占有他。克劳德对拉斐尔的认同和对其母亲的占有两种欲望之间存在隐晦的勾连,缝合点以很容易被观者忽视的方式出现在第49分钟——克劳德和父亲拉斐尔坐在外面望着公园。克劳德此时的旁白具有深意:“当他和儿子在一起的时候只会谈论体育,谈汽车,谈论篮球比赛,可是和我就完全不一样••••••我看到公园里有个醉汉在喂鸭子,如果他抬头看到我们一定会以为我是儿子拉斐尔。”这段旁白在寻求父爱的掩盖下揭示了克劳德的真实欲望——当他和父亲拉斐尔在一起时,他希望自己不是以儿子的角色,而是以一个平起平坐的成年人形象出现;虽然在别人看来他像是儿子拉斐尔,他自己却渴望成为父亲拉斐尔。拉斐尔父子相同名字的设置是富有意味的,这一设置使得克劳德对于儿子拉斐尔的认同具有了隐喻性质,从而鲜明地诠释了俄狄浦斯结构的内在动力。nn 把克劳德的故事放入电影情节的整体性之中使情况更加复杂了。我们要处理的不仅是老师吉尔曼-克劳德-拉斐尔三者之间基于情感张力构建的文本,同时还必须认识到吉尔曼的符号位置如何从元语言转化为目的语——即吉尔曼老师是如何打破阅读者主体和文本之间的最小距离而成为文本的表述对象。电影通过刻意设置的角色互换提醒我们这一点——从第30分钟吉尔曼给克劳德上课到第45分钟克劳德给吉尔曼上课。吉尔曼老师并非一个普通的读者,他是一个文本为之存在的读者,因为克劳德的故事归根结底是为他写的。在这一层面上我们需要重新处理to be与to have,成为与占有之间的关系——在原文本中是克劳德to be拉斐尔,而在元文本中是克劳德to have吉尔曼。窥视者的终极欲望不是成为被窥视的人,而是拥有一个窥视的共谋者。他不仅欲望着欲望的对象,而且欲望着自己的欲望。这一点毫无疑问翻版了1953年拉康对于理想自我和自我理想的论述:理想自我是认同于一个形象,而自我理想则是认同于一个象征点,一个凝视的角度。从克劳德的故事到电影情节的故事,因此可以看作是从想象性认同到符号性认同的过渡。其中三个角色都获得了各自的意义:拉斐尔是想象的能指,意味着完美中产阶级家庭形象的虚幻美好;吉尔曼老师是象征的能指,它不仅具备一个重要的符号身份,而且具有对想象的情节进行象征化升华的能力;克劳德是真实的能指,他不仅在想象的层面上揭露了中产阶级家庭的隐秘欲望与内在危机,而且在象征层面上瓦解了吉尔曼老师的符号价值。nn 现在我们来到观影者的视角。作为元-元层面的叙述者,我们惊奇地发现前述的两个故事在结构上存在着近似完美的重复,以至于我迫不及待地要套用关于《被窃的信》的研讨班,宣称“两个场景,组织起这两个行动的三个项”了。在克劳德的故事中,克劳德是作者,拉斐尔是对象(被凝视,被观察),而吉尔曼老师则是读者;在电影情节的故事中,吉尔曼是作者,他费尽心力希望把克劳德培养成一个优秀的作家,因为在他眼里克劳德比他更有写作天赋。他当然是克劳德故事的同谋者,但他创作的并非是故事情节,而是在创作作者主体。克劳德是他的对象,观众是他的读者。“读者-作者-对象”,这三个项不仅回应了形成主体的三个逻辑时刻,而且回应了决定它判定主体的三个逻辑位置。影片第25分钟,吉尔曼的妻子向吉尔曼介绍“声音绘画”——艺术家在墙上安装头戴耳机,或是放在空的画框中,通过画家的声音描述他的作品,而听众在无形中成为共同创作者,因为在想象他的画——这一段描述提示了电影的野心:我们应该放弃老生常谈的“作者已死”,开始讨论“读者已死”的问题了。当拉康说没有“没有一种元语言”时,他指的不仅仅是作者已死,没有一种预先设定的元思想;他同样指示的是读者已死,不存在一种超越文本语境的元位置。“作者已死”本质上依然是主体的胜利,它赋予了读者多重诠释和文字游戏的能力,给予了他们想象层面的自由;“读者已死”则是更为激进的颠覆方式,它意味着文本主动介入了读者的真实生活,威胁着读者象征层面的整体性,使读者被迫卷入某种话语之中。没有人是一个故事的主人,无论是作者,读者还是对象。正如《被窃的信》中的信,故事自身的移位决定了主体的行动和命运。《登堂入室》的前两个场景揭示了吉尔曼读者位置的瓦解,但是对于影片的分析却不能止步于此,它必须期待着第三个场景的出现。影片第40分钟,吉尔曼夫妻走进电影院,镜头从屏幕的视角凝视观众,这难道不是一个明显的召唤吗?它在召唤荧幕内外的读者,成为故事的一部分。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