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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魂记  精神病患者,触目惊心(港),精神病人,惊魂记 Psych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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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演:安东尼·博金斯维拉·迈尔斯约翰·加文珍妮特·利马丁·鲍尔萨姆约翰·麦克因泰西蒙·奥克兰弗兰克·艾伯森帕特里夏·希区柯克沃恩·泰勒卢伦·塔特尔约翰·安德森莫特·米尔斯吉特·卡森维吉尼亚·格雷格阿尔弗雷德·希区柯克珍妮特·诺兰罗伯特·奥斯本海伦·华莱士FletcherAllen沃尔特·培根弗朗西斯·德塞尔斯乔治·多克斯塔德乔治·埃尔德雷奇哈珀·弗莱厄蒂萨姆·弗林特弗兰克·基尔蒙德泰德·奈特帕特·麦卡弗里汉斯-乔基姆·默比斯弗雷德·谢威勒

类型:悬疑惊悚恐怖导演:阿尔弗雷德·希区柯克 状态:正片 年份:1960 地区:美国 语言:英语 豆瓣ID:1293181热度:0 ℃ 时间:2024-06-11 17:16:32

简介:详情  年轻的马里恩·克兰(珍妮特·利 饰)在Phoenix工作,深受老板洛厄里(沃恩·泰勒 饰)信任。男友萨姆·卢米斯(约翰·加文 饰)在Fairvale经营一家五金店,因要替亡父还债又要支付前妻赡养费而无力再婚,只能借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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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轻的马里恩·克兰(珍妮特·利 饰)在Phoenix工作,深受老板洛厄里(沃恩·泰勒 饰)信任。男友萨姆·卢米斯(约翰·加文 饰)在Fairvale经营一家五金店,因要替亡父还债又要支付前妻赡养费而无力再婚,只能借出差的机会偶尔来与马里恩幽会。马里恩对此感到不满,于是在周五下午趁机携四万美元公款驾车潜逃。可是马里恩的潜逃之路并不顺利:先是在出城的时候被洛厄里目击,周六一大早又被警察怀疑。花了七百美元以旧车换新车之后,马里恩继续忐忑地行驶。入夜后,天降大雨,视线模糊,无法行驶,马里恩只得将车泊入路边的贝茨汽车旅馆投宿。老板诺尔曼(安东尼·珀金斯 饰)十分友善,试图邀请马里恩到家里共进晚餐,可惜被凶恶的母亲粗暴阻止,只得将晚餐端至旅馆客厅。马里恩在客厅一边进餐一边与诺尔曼交谈,终于决定周日返回Phoenix。用餐完毕,马里恩回房沐浴。这时,一个老妇的身影突然出现在卫生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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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边内裤
    很遗憾一直对希区柯克的作品浅尝辄止,大概是个人受不了那个年代影片的慢节奏和黑白的色调。直至今日重温经典,看完一个多小时还是久久不能平静整个片子所带来的震撼。
    的确,如今看了许多同类电影,悬疑犯罪的或者精神分裂的,自以为早已能看穿导演编剧在此类影片中安排的伎俩,观看《惊魂记》过程中也不免唏嘘,认为希区柯克恐怕确是此类影片开山之鼻祖,此之谓牛逼!然而其剧情安排放在今日就显得过于淳朴而耿直了。毕竟不论表现手法不如《拳击俱乐部》一般热血,人格分裂也不似《致命ID》一般复杂,似乎对脑力的考验也少了四五十年的进化发展。由于技术手段等问题的限制,虽然影片节奏的把握和悬疑的设置让人冷汗连连,但以现在的眼光看来仍然不免懊恼,毕竟经过了许多同类影片的熏陶,看这部片子早已经猜到了人格分裂的结局,最后心理医生的解释只是应正和修正自己的猜想。
    但是!!!但是我批阅了豆友们的各种影评,比如“结尾处心理医生的解释若干若干”,“最后的头像重叠再一次余音绕梁”等等,我只能很遗憾的说一句,恐怕这部片子您没有真正看懂。
    以下先由几点陈述开始本篇评论的重点部分:
    1、我个人自认看过许多精神分裂题材电影,但是本片给我带来的震撼绝非《致命ID》《搏击俱乐部》所能比及;
    2、希区柯克是大师!难道你认为大师会自己在片子结束的时候把事实真相借心理医生之口全盘说出么?这不是大师的做法;
    3、影片最后裹着毯子的自述就是点睛之笔,但是如果你没有整个片子打8分,经过自述应该打16分的感慨,很抱歉,您恐怕真的没仔细看。
    卖关子到此为止,详细解释之前,我先贴上心理医生自述和Norman裹毯子自述。
    心理医生说“他偷了她的尸体,甚至把它当成活人对待。所以他开始为她思考和说话,给了她一半的生命以便她能说话。有时候他可能同时在对话中扮演两个人,其他时候,母亲占了全部角色。他从未是个完整的诺曼,但他却常是个完整的母亲。”
    Norman内心独白“真悲哀一个母亲竟然要向全世界的人说他儿子是凶手,但我不能让他们认为我是个凶手。他们不会追究的——就跟几年前一样。他一直很坏,到现在他还说我杀了那个女孩,还有那个人。好像除了我坐在这,和那些标本鸟一样外,我也可以做其他任何事,他们知道我连手指头都无法动。我也不会动,我只要坐在这里不出声,以免他们真的怀疑我。他们可能在监视我。。。”
    请注意此处心理医生的结论和最后老太婆口音的心里独白存在矛盾。
    首先,心理医生的谈论结果是Norman的母亲人格自己承认杀了人,但是老人心理自述是自己没有杀人;
    第二点,心理医生认为Norman易装并且老母亲出于情绪激愤操刀杀人,但是老人自述自己像标本鸟一样没有办法动,也不会说话辩驳,这实际上是一个弱势人格,弱势到不完整,不能说话不能动,不敢自我申诉,绝对不是心理专家所说的强势人格,强到可以吞并Norman自身的人格。
    我们必须认定一个事实,那就是所谓的悬疑绝对不是瞎掰,根本的区别在于悬疑一定是严格符合自我逻辑的。显然以上从字面的分析矛盾不合逻辑,这也就意味着其实还有一套希区柯克自我设定的逻辑体系藏在背后。
    鉴于我本人已经通过两遍重读结尾的两段自述梳理清楚了此处的逻辑,请原谅我的愚钝无法再现每一条思维的轨迹,但是最终得出的结论不妨放在这里以求讨论。
    那就是,Norman的人格确实分裂成为了两个部分,一个部分是自己本身的人格,另一个是他母亲的人格。但是杀人不是Norman在母亲人格控制下的行为,而是Norman以自己的人格假借母亲的模样杀人。因此,Norman易装杀人,这都不是母亲人格控制下的行为,而是Norman自我人格控制之下可以伪装成母亲的行为,也就是说杀人行为不是人格分裂状态下的Norman无意识举动,而是Norman有意识杀人并且出于自我保护的目的可以伪装成母亲人格的样子。
    再说白一点,其实Norman身上出现了三个人格,两个真实的分裂人格,一个在演戏的人格。Norman自己是一个真实的人格,最后那个不说话不动弱势的母性人格也是自然分裂出来的人格,杀人的、雨夜和自己对话的和向心理专家坦言的是Norman自己意识控制之下假装出来的母性“伪人格”。
    思考至此,剩下最后一个疑问就是,既然杀人的是Norman自己假装母亲的行为,那么其杀人动机是什么?对此我的理解是,Norman母亲的严苛的形象让他自己认为母亲会要求他去杀人,出于对母亲的畏惧等原因Norman只好照做,并且为了自我保护自导自演了易装的戏码。
    俗话说“精神病人思路广,弱智儿童快乐多”,Norman自导自演的戏码确实足够以假乱真,真到骗过了所有现实生活当中的人和心理专家,只有依照剧情设定者的逻辑去判断最后那一段Norman不为人知的自述,揭开这一层的恍然大悟才是本片最让人心惊之处。
    其实说了再多也难尽其意,各位看官如若对此片解析许多存疑或者难明其意,您不妨回头再看一遍,不妨重放几次结尾两段陈述,掉一地鸡皮疙瘩,这才是正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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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龙衣

    最开始看完电影也最直接的想到多重人格,导演似乎想通过心理医生一番推理和“母亲”最后诡谲的心理独白引导观众朝着“母亲人格”犯罪的思路上,但反复推敲片中片尾几个重要片段,不少影迷发现事情并非这么简单——似乎“母亲人格”并非强势到能够杀人?似乎还可能存在第三种“犯罪人格”?n但好像大家都搞错了一个大前提——诺曼患的是多重人格症吗?

    有必要先明确诺曼所患的精神病类型,才能比较准确地界定杀人的到底是谁。


    我想说的是,这里没有什么母亲人格,最多就是诺曼幻想出的母亲形象——对话被害者、杀人、处理尸体都是诺曼本人他患的是精神分裂症不是多重人格障碍

    先看一下两种病症的区别——

    典型的精神分裂症代表作《美丽心灵》,典型多重人格代表作《24个比利》(《致命ID》虽然也比较典型,但个人认为电影对该病症进行了艺术加工,易于大众理解但还不够严谨)n 精神分裂症(SP)的患者自我意识是基本清楚的,智能基本正常,而在感知、思维、情感、行为等方面有一定障碍以及精神活动出现不协调——注意这一类患者人格是相对完整统一的,也就是说诺曼还是诺曼,至于为什么会在他的性格里出现母亲的部分之后结合影片详细说明。n 多重人格(DID),属于人格分裂。患者典型的特点是各个人格表现出来的几乎就像是完全分离的两个或多个人,好比同一个躯体里容下了多个灵魂,他们争抢着肉体的使用权——这一类患者的人格之间往往不知道其他人格的存在,并且每个人格主导肉体(拥有意识)时不会记得之前人格做过的事,也就是说他们可能都会意识到自己“失落了时间”。

    现在回头看下Psycho里面的诺曼——

    与多重人格特质最不相符的一点就是,他的房间里有母亲的尸体。n 如果是真正分裂出了母亲这个人格,那么被母亲占据肉体时,诺曼就是“母亲”,不需要外界再来一具真正的母亲的尸体。并且如果这个时候诺曼“儿子”人格想要和“母亲”互动(如果这两个独立的人格能够实现在一具肉体里同时主导意识进行交流的前提下),这种互动也只需要在内部就可以进行。n 也就是说,如果诺曼是多重人格障碍患者,他的房间里有的应该是他自己时常用于梳妆打扮的母亲用品(片中母亲的衣物显然大部分是诺曼给母亲尸体打扮用的),而不是母亲的尸体;当他意识到有人可能会找到母亲时,他最可能的是成为“母亲”并把自己关到地下室,而不是抱着母亲的尸体放到地下室——一旦出现了母亲的尸体,“母亲”的人格就等于被投射到了母亲的尸体这个诺曼身体以外的外界实体上,这就不再是传统意义上的多重人格症。n 另外,在影片中后部分女主被刺杀后,诺曼在家中与母亲对话得知“母亲”杀了人进而为她处理掉尸体(至少当时影片表现出来是这么个意思),这里有很重要的一点——诺曼记得“母亲”做过的事,杀人。而前文对DID的叙述中我们已知,后一秒钟主导意识的人格是不知道前面人格做过的事的。因此,诺曼是多重人格的假设并不成立。

    他只是借由母亲已死去的身体幻想出了“母亲的形象”,而不是自己性格里分离出一部分成为“母亲”。

    至此我们可以推测,诺曼在母亲严苛的形象之下拥有畸形的恋母情节,并在弑母和母亲的情人时已经衍生出了犯罪倾向。他想要母亲留在身边,并且只属于自己,但不能接受冲动之下母亲被自己杀害的事实,他选择逃避现实自欺欺人——他幻想母亲没有死而是被自己藏起来了——可是尸体不会讲话,于是他赋予它能够思考、说话、做事的母亲形象。这是典型的SP中的妄想症状。


    在基本明确了诺曼患的是精神分裂症,并具有严重妄想症状后,现在结合片中信息尝试分析解释一下诺曼的行为心理。(本片最主要的两个信息是中部女主与诺曼谈话的一段以及片末母亲的声音独白部分)

    It's sad when a mother have to speak to world that condemn her own son, but I couldn't allow them to believe that I would commit murder. They put them away now as I should have years ago. He was always bad, and in the end he intended to tell them that I killed those girls and that man as if I could do anything except just sitting here like one of these stuff birds. They know I cannot even move a finger and I won't. I just sit here and be quiet just in case they do suspect me. They are probably watching me. Well, let them, let them see what kind of person that I am, and I ain't even gonna swap that fly. I hope they are watching. They'll see, they'll see and they'll know, then they'll say: "She wouldn't even harm a fly."n 这是令人伤心的,当一个做母亲的要说谴责儿子的话时,但是我不允许他们相信我会犯谋杀罪。他们现在会把他扔掉,就像我几年前应当做的一样。他总是很坏。到头来,他会去告诉他们说,是我杀掉这些姑娘,又杀了那个男人,好像我不仅只和他的鸟类标本一样坐着呆着,还能干出其他什么事。然而,他们知道我连手指头都动弹不了。我不会杀人。我只不过坐在这里,一动也不动以防他们真的怀疑我。 他们很可能正在观察我,好吧,让他们看好了,让他们看看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我不打算打那只苍蝇。我希望他们正在观察,他们会看到…会看到…会知道…他们会说…“哟,她甚至不去伤害一只苍蝇。”

    首先,这个诺曼幻想出来的“母亲形象”到底是怎样的?n 参考心理医生的说法,母亲生前有着严苛的形象。片中两次提到这个存在于诺曼想象中的“母亲形象”是“无害的,就像那些标本鸟一样”,这基本可以确定母亲孱弱的形象。而在上述给到的片尾母亲陈词中,我们可以感受到母亲有心机甚至略显狡猾、对儿子多是负面评价、缺乏慈祥的母爱、逃避或者推卸责任的形象。

    诺曼口中孱弱的母亲

    诺曼口中孱弱的母亲

    因此,一定程度上,诺曼也承认自己对母亲是又爱又恨。他爱母亲,认为母亲是自己最好的唯一的朋友,他不允许任何男人靠近她对他在母亲心中的地位产生威胁(占有欲、控制欲),还有对母亲的保护欲;他恨母亲,恨她古怪的性格、病态的苛刻,他似乎在母亲那里得不到想要的爱的回报,但即使这样他还是爱她。

    畸形的恋母情节

    畸形的恋母情节

    而这里有很重要的一点,母亲的性格和带给他的所有爱与恨的印象,在他构建起“母亲形象”时不由自主地进行了带入,并产生了投射——他也会认为母亲不允许任何女人靠近对她在儿子心中的地位产生威胁(反向占有欲、控制欲),同时他也不愿意承担责任。在此基础上,他所做的许多事,都是自己想象中的“母亲形象”认为他可以或者应该做的事

    诺曼想象中的母亲旨意

    由于第一次杀人就是因母而起,他将母亲与犯罪联系在了一起。然而,他自己也意识到杀人这事是错误的,但长期以来形成的对母亲维护遵从、对外来威胁排斥的心理无法让他停止,在矛盾之下他将责任推给母亲以自我宽慰——“我杀人是母亲要我这么做的,都是母亲的原因,而不是我的错”。所以,当他“受母亲驱使”拿起刺刀时,他下意识地换上了母亲的衣服,想要将上述心声告诉外界,可以说是一定意义上的嫁祸。n 至于最后在袭击女主姐姐被制止时大喊出的“I'm Norman Bates”则可能是精神错乱时的一种表现,或者说是还原杀害母亲情人时他强调自身存在的一种表现(注意此处的声音是诺曼的声音,因而不可能是所谓“母亲人格”嫁祸诺曼之举)。

    最后,“母亲形象”的独白揭露真相(我把心理医生那段话视为扰乱视听)——就是儿子杀的人,但实际上这个“母亲”也并没有承担起她应尽的责任,而是一味地指责自己的孩子。于是我们看到的是母子性格中共同的互相推诿逃避责任,也正是如此将凶杀引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

    不得不承认,片尾的母亲独白确实有点像分裂人格的表现,但从定义和整体上分析,诺曼也不算严格意义上的多重人格/人格分裂,更像是精神分裂中对母亲的妄想症状。

    以上是个人对该片的解析,如果有疑问或者反驳之处,欢迎友好回应共同讨论!

    最后附上一句突显诺曼性格心理的经典台词和安东尼·博金斯传神的演技~

    A hobby is supposed to pass the time, not to fill it.

    对于精神病患复杂离奇的精神世界的眼神演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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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又
    【译】《惊魂记》中的性别与权力
    作者:Matthew Cohen 译者:又又

    原文地址:http://web.mit.edu/wgs/prize/mc09.html

    希区柯克的经典恐怖片《惊魂记》(1960)不仅是个关于谋杀和精神病的故事,其中也涉及性别与权力的关系。影片一开始就把主人公Marion Crane (Janet Leigh饰)和反派Norman Bates(Anthony Perkins饰)设定为(用Norman的话来说)“被困”的角色,因二人分别在各自所属的性别关系中均处于劣势地位。Marion完全陷入与男友Sam Loomis(John Gavin饰)纠缠不清的感情中,男友不作承诺,这段关系看似已无出路。而Norman则似乎对他专制的母亲产生了畸形爱恋。Marion和Norman对各自所处关系的不满意诱发了人物的内心冲突,二人都挣扎于各自生活中的性别和权力关系。希区柯克设置了贝兹汽车旅馆(the Bates Motel)这样一个可供试验的场所,里面将不会有外面世界中的那种传统性别角色。因此,在这样的环境下,Marion和Norman可以将对方最为实验对象,分别释放自己内心的冲突。

    性别与权力的主题在影片的开头就很明显。我们看到Marion的第一个镜头就是她以顺从的姿势躺在床上,隐约可见Sam在她的上方,这正显示了男性的主导地位。观众可以立刻察觉到这种传统的性别权力结构。Marion看上去显得十分苦恼,尽管性爱后的女人状态都这样,但更因她觉得身为女人这样偷情并不合适。她和情人Sam说自己讨厌“在这样的地方”见面,指的是低级时钟酒店。虽然性欲强盛的Sam央求Marion留下,但Marion开始穿上衣服,重新恢复端庄的形态。接着她声明道,自己只会在合适的情形下与Sam见面,她说:“我们可以见面,可以吃饭,不过要体面地吃。比如去我家,壁炉架上有母亲的照片,我姐帮我们煎牛排。”但性欲旺盛的Sam的回答和这个单纯女人的想法反差很大,他说:“吃完牛排,我们把你姐送去电影院,把墙上你母亲的照片转过去……”Marion得体地表达了自己对于Sam猥琐回答的失望,接着话题转向了婚姻。Marion说自己想要过上家庭生活,这正是典型女性的想法,然而Sam明确地表达了对此想法的厌恶。在这一场中,Marion被塑造成拥有女性美德的典范:顺从,但渴望维护端庄的形态;开得了玩笑,不过一旦有想法也会态度坚决。

    希区柯克在这场塑造的人物形象也强调了Marion和Sam的传统性别角色。此片的第一场就设置在一间酒店卧室中进行,性的暗示让性别角色的区别最大化,而这样的设置也暗示了在接下来的电影中,希区柯克将会玩弄的更大的性别主题。Sam和Marion两人身体的部分裸露也为了让观众更快意识到人物的性别角色受到严格的定义。Sam的上身赤膊突显出他的男性气质,而Marion的蕾丝内衣则让我们关注到她的女性特征。除此之外,Marion的白色内衣和衬衫也代表了女性应具备的贞洁品质。然而最后,希区柯克在这一场中说明了传统性别角色并不像想象中的那样和谐,Marion作为典型女性,想要建立家庭,而Sam则表现出男性逃避承诺的倾向,两种想法产生了冲突。因此这一场以不快而结束,Marion留下Sam独自离开了酒店。在电影开头,希区柯克设立了菲尼克斯(Phoenix)这个城市,代表了贝兹汽车旅馆外部更大的世界,在这里,男性和女性都应符合传统的典型性别角色和关系。

    下一个场景是Marion工作的地方,这里继续强调传统的性别阶级。Marion和同事Caroline同为男性老板工作,除此之外,这一场也刻画了一个极其自信的Cassidy先生,他摆出屈尊俯就的样子和Marion调情。Cassidy先生的调情的意义不仅在于恭维Marion,更在于他想通过展示自己经济上的优越和权力向Marion示爱。Marion表现和预期一样,端庄又有些害羞。然而,Janet Leigh的表演让我们可以觉察到Marion越来越不耐烦,因为她又一次处于强大男性的从属地位。这场调情对于Marion来说是一个转折点。

    Marion并不想永远遵循传统对女性的定义。她的女性风度引来了像Cassidy那种男人的过度调情,Marion已意识到无法劝Sam和自己结婚。没有了一直以来的成功感,Marion觉得很沮丧,于是想要摆脱女性的面具,让自己变得更自信、更男性化。这种转变在下一场中就开始出现,Marion偷了Cassidy的钱,正在收拾行李。偷钱这件事标志着Marion性别角色的转变,这一点很值得关注,因为钱本身象征着男性气质。在前一场中,Cassidy想通过雄厚的财力来展示自己的权力,从而将钱财直接与男性气质联系在了一起。

    这一场中,希区柯克又一次用象征的手法强调背后的性别问题。在《惊魂记》的制作过程纪录片中,女演员Janet Leigh注意到希区柯克有意让Marion在这一场中穿黑色文胸,以此突显出偷钱前后文胸颜色的对比(之前在酒店是白色,现在是黑色)。除此之外,Marion穿上了黑色连衣裙,换成了黑色钱包,这和之前一身的白色形成对比。这种颜色上的变化不仅代表了Marion性格的转变,也象征了她失去了女性应有的纯洁特质,而想成为一个更男性化的角色。

    在接下来的场景中,观众可以发现Marion对自己的新装扮感觉并不那么舒服,她偶遇老板时表现出紧张的神情,此时的配乐也开始出现本片充满悬疑的主题音乐。接着,Marion被一位有权势的警察跟踪,又遇上一位健谈的二手车销售员,此时的她显得更加紧张不安。尽管Marion急切地想让自己看起来更加坚定而自信,但这些主导的男性对她来说无疑还是个挑战。Marion驾车离去时,观众听到她脑海中的对话,她想象所有人知道真相后都在议论纷纷,因此显得极度紧张焦虑。然而,当她想象Cassidy先生发现自己偷钱后的震惊时,之前担忧的神情又渐渐转为一丝不易觉察的窃笑,似乎有些得意。之前那样自以为是和自己调情的男人现在反而被自己耍了一番,一想到这点,Marion又重新拾获了塑造新的性别角色的信心。

    正当重新拾获的信心让Marion倍受鼓舞时,她来到了贝兹汽车旅馆,接着遇见了Norman。在来的路上,Marion试图在其他男人面前表现得坚定而自信,但却都失败了,因此她和Norman刚开始交谈时还是表现得相当拘谨。然而,当她无意中听到Norman母亲对Norman严厉却无力的斥责时,她意识到贝兹汽车旅馆并不遵守外面世界里传统的性别角色关系。在这里,女性可以在男女关系中占主导地位。另外,Marion还发现Norman并不像她遇见过的那些自以为是的男人,意识到这一点后,她的言行举止有了些改变,因为她明白Norman和贝兹汽车旅馆提供了一个机会,让自己能试验刚发展出的男性气质。

    然而,并不只有Marion一人意识到贝兹汽车旅馆是一个特殊场合,Norman自己也正陷于性别与权力的问题中。Norman经常要听从傲慢专横的母亲的命令,于是像Marion这样一个可以让自己主导的女性并不是他经常可以遇到的。Norman几乎完全和外面世界隔绝,长期的孤立让他并不能掌控传统的男女性别权力结构。对Marion来说讽刺的是,她在贝兹汽车旅馆的出现同时也为Norman提供了一个机会,让他能试验自己内心的男性气质。

    Marion无意中听到Norman母亲的斥责后,Norman拿着餐盘回到Marion的房间,此时Marion开始表现得比较自信而积极。之前Norman邀请Marion去他房间共进晚餐,而现在却是Marion邀请Norman去她房间。而Norman却意识到Marion已经发觉自己对母亲的服从,于是不同意去她的房间,而是建议到办公室进食,后来又说后面的休息室更好。关于晚餐地点的决定过程标志了二人开始暗自争夺在接下来“约会”场景中的主导地位。

    这场“约会”一开始,Norman把Marion比喻成鸟,这引发了二人关于动物标本剥制术的讨论。这是Norman的一项爱好,他解释说自己喜欢鸟类标本而讨厌野兽标本,因为鸟类天性较顺从。Norman的这个喜好也可以理解为是他对性别的看法的隐喻:女人天生就该顺从,就像鸟类一样,而男人天生就该是积极的主导者,就像野兽一样。Norman把Marion比作鸟类,而二人又是处于这样一个挂满鸟类标本的房间里,看来Norman似乎暗中意图将Marion置于从属地位。

    接着话题转向了Norman的母亲,此时Marion抓住机会想重新建立她的主导地位。她对Norman说:“你知道,要是谁敢像她对你那样对我说话……”,暗示着她的反应会比Norman更加反叛(更男性化)。听到这样的评论,Norman立刻收敛了笑容,他将Marion的话当做是对自己男性气质的挑战。于是Norman想要为自己辩护,他说自己有时会想咒骂他母亲,违抗她的命令,甚至抛弃她。但Norman同时说自己不会那样做,因为母亲有病。Norman就这样维护了自己的声誉,母亲对他的支配并不表明他就低人一等,尽管他作为强大的男性对此感到愤怒,但他这样做却是显示出对母亲的怜悯之情,是他自己出于同情而选择服从母亲的命令。接着,Marion提出将他母亲送进某些机构,此时Norman以男性化的威严表现出自己内心的愤怒。他以相当吓人的口吻斥责这种想法,这让Marion感觉到了威胁,之前的主导地位也有些动摇。然而,这场“约会”结束时,Marion还是处于权力地位。她首先站起来打算离开,这让她重新掌握了控制权,Norman想让她多呆一会,但遭拒绝,Marion从而维护了自己的权力地位。

    Marion重新成为主导者,这让Norman相当沮丧,于是他通过从墙上的小洞偷看Marion换衣来寻求慰藉。偷窥癖在希区柯克的电影中是个常见的主题,这让Norman又一次感觉在与Marion的关系中处于主导地位。在偷窥这个过程中,偷窥者往往感觉自己比被偷窥者(被物化者)权力更大。

    然而,最终Norman(以他母亲的外形)在那场出名的浴室场景里刺死了Marion,将自己的权力发挥到了极致。由于在贝兹汽车旅馆这个性别关系颠倒的环境里,女性比男性更有权力,因此Norman必须换成人格中更强势的一面——也就是母亲的外形——才能杀死Marion。Marion在这一场中全身赤裸,这和她在影片开头部分裸露的场景呼应。在旅馆卧室,Marion的裸露强调她的女性气质,也象征她回归顺从的传统女性角色。然而,不同于影片开头自愿的性行为,浴室这一场可以理解为是一场象征性的强暴,是对权力的最极致而残忍的维护行为。Marion在自己最无力还击的时刻遭到了暴力袭击,Norman正是这样建立了自己的主导地位。Marion一死,他继续发挥自己的权力,用浴帘将Marion包起来,扔进她自己的汽车后备箱里,而车的沉没也具有象征意义。和偷来的钱一样,汽车也是Marion用来呈现自己更加男性化一面的标志。(之前和二手车销售员买卖时她显得坚定而自信,同时Marion也是片中唯一驾车的女性。)Norman将Marion的车沉入沼泽地,这样不仅建立了他的主导地位,同时也是对Marion想要挑战传统性别角色的一种羞辱。

    虽然Marion与Norman二人的冲突已经完结,在故事的最后场景中,希区柯克还是继续玩弄着性别和权力的关系。当母亲(以Norman的外形呈现)离开贝兹汽车旅馆那个与世隔绝的环境后,她的言行出现了巨大转变。外面世界中的传统性别角色有着严格的限定,因此她意识到自己只有装成温和贤淑的样子才能得以生存。

    影片最后一幕,母亲把自己比作Norman的鸟类标本,又一次暗指女性应该顺从这种观点。她下意识呈现出一种更顺从的性别角色,为了打消警察对自己的嫌疑。然而,片末出现了母亲头骨的阴险笑容,希区柯克揭示出外面世界中的假象往往掩盖了事实的真相。母亲这个案例证明了人们对于性别和权力的一些天真假想有时会产生危险的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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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卡列宁的微笑
    浅析希区柯克的悬念电影:以《惊魂记》为例[1]

    一、关于导演:悬念大师的艺术世界[2]
      
    希区柯克是一位独特的导演。他是英国人,1939年二战爆发前夕移居美国,在美国度过了他职业生涯的巅峰时期。1980年,在希区柯克去世前的几个月,英国女王授予他爵士封号。他一生拍过50多部电影,大部分是悬念片或者惊险片,因为他认为这类题材是最吸引人的。他没有得过奥斯卡最佳导演奖,不喜欢在学术上做文章,也没有当过老师,但几乎所有当代电影人都把他当作导师;因为他差不多尝试过所有当代电影经常使用的拍摄手法,对电影艺术进行了各种各样的探索。他被称为"电影技巧的百宝箱"。他导演的电影不像欧洲的艺术电影那样包含深刻的道理,因此他长期被美国的评论家看作一个工匠、一个普通的商业片导演。但是欧洲人发现了他的价值。随着60年代法国电影新浪潮兴起,电影理论中"作者论"占据主导地位,以《电影手册》派的评论家们为首对电影导演的评价进行了一次大翻案,希区柯克在新近受到尊敬的"电影作者"中首屈一指。[3]1965年,法国新浪潮的著名导演和影评人特吕弗不远万里来到美国好莱坞,对希区柯克进行了特别采访,并把两人的对谈整理成一本书,书名叫《希区柯克论电影》。书中特吕弗精辟的提问和希区柯克毫无保留的回答,揭示了大量希区柯克电影的经验和技巧,使这本书成为电影专业人士和电影爱好者难得的教科书。从此,希区柯克作为电影艺术大师的地位逐步得到广泛承认。
    如今,在电影专业人士中,希区柯克已经是公认的大师。但是对于很多电影爱好者来说,希区柯克到底是不是艺术家,他的电影到底是不是"艺术电影",仍然经常引起困惑,因为他的电影太像好莱坞一般的娱乐片了。对此,特吕弗说过一段话,他首先称赞希区柯克驾驭一切电影元素的非凡能力,然后说:"正因为希区柯克能驾驭一部影片的所有构成元素,即把自己个人的构思贯穿在摄制的所有阶段之中,所以,他的影片确实具有统一的风格,大家公认他是现在世界上罕有的这样三四位导演之一,不管是他们的哪一部影片,只要看上几分钟,你就会辨认出来。" [4]正是因为希区柯克的电影具有鲜明的个人风格,他被坚持"作者论"的新浪潮影评家归入伟大的电影作者之列。
    对于喜欢看电影的人来说,希区柯克晚期的五部影片是必看的:《后窗》(1954)、《眩晕》(1958)、《西北偏北》(1959)、《惊魂记》(1960)、《群鸟》(1963)。如果希望真正了解希区柯克,还需要看他的早期作品,如《蝴蝶梦》、《爱德华大夫》等等。
    在本文的剩余部分,笔者将以《惊魂记》为例对希区柯克悬念电影的特点作简单的分析。
      
    二、剧作浅析:悬念故事是怎样编织的
      
    1."第一本"与第一个悬念
    电影剧作有一个简单的规律,就是要写好"第一本"。"本"这个量词,是指摄影机装入一卷胶片所能拍摄的段落,大约10分钟左右。所以,所谓写好第一本,也就是写好前十分钟的剧情。对于一个剧作者而言,前10分钟的戏已经可以决定导演或制片人是否采用他的剧本,观众是否要看这部电影、是否能很快进入影片的情境。所以写好第一本至关重要。对商业电影来说,要尽量在前10分钟以独特的剧情吸引观众;对艺术电影来说,要尽量在前10分钟以独特的艺术魅力感染观众。对于悬念电影来说,写好第一本的要求就是在前10分钟要抛出第一个小悬念,或者第一个小高潮。《惊魂记》的剧作基本符合这个要求,第一个悬念出现在10分40秒左右,即女主角玛丽安携款逃跑。从这时起,观众开始关心玛丽安会不会被抓到,从而进入电影的情境中。
    2.剧作结构的试验:转移观众注意力
    《惊魂记》的剧作结构在希区柯克的电影中具有特殊性。
    希区柯克的影片剧作结构基本上可以分为两类:一种是一浪高过一浪,一种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前者是指一个大的悬念统领全片,在悬念的破解过程中剧情不断发展,最后出现高潮,悬念随之解决。这样的例子很多。后者是指一个悬念还没有解决,又产生另一个悬念,很多悬念交织在一起,在剧情发展过程中这些它们依次解决或者在高潮部分一并解决。惊险片往往采用这样的结构,比如《西北偏北》。
    《惊魂记》基本上属于前一种类型,"玛丽安是被谁杀死的"这个悬念在全片中居于主导地位。但它的特殊性在于,在影片的前45分钟,观众被另一个悬念所吸引:携款逃跑的玛丽安会不会被抓到。在这个悬念即将解决时(玛丽安决定第二天返回凤凰城),女主角突然被杀,剧情急转直下,主要的悬念出现了。这样安排的好处在于,前45分钟的剧情转移了观众的注意力,当观众看到玛丽安被杀时就会受到更强的震撼。为了有效地达到这个目标,希区柯克还安排了警察跟踪玛丽安以及换车等情节,并不断强调纸包里的四万美元,这些都是为了保证观众不会猜出后面的情节。希区柯克很乐于和观众玩这样的心理游戏,他说:"该片的结构是极其有趣的,其内包含着我要以极大兴致同观众玩耍的试验。在《精神变态者》(即《惊魂记》--笔者注)里,我无时不在驾驭观众的注意力,其劲头不亚于我玩管风琴。"[5]
    另外,希区柯克让女主角在前三分之一多一点的时候死去,这也很需要勇气。好莱坞电影制作实行明星制,一部影片的全部目标往往就是把一个明星拍得好看、光彩照人。让观众所瞩目的女明星在前三分之一处就销声匿迹,其他的导演大概很难这样做。
    3.剧情设置要"一波三折"
    悬念电影要时刻吸引观众的注意力,剧情的一波三折是很重要的。"一波三折"这个词说起来容易,具体应该怎样做呢?希区柯克在解释"什么是悬念"时,曾举过这样一个例子:三个人坐在椅子上聊天,椅子下面有一个定时炸弹,5分钟后爆炸,怎么拍这个故事?第一种拍法,只拍三个人聊天,没有交代炸弹的事,5分钟后炸弹爆炸了,观众只在爆炸的一瞬间感到震撼,其他时候并没有紧张感。第二种拍法,先告诉观众有炸弹,开始观众会感到着急,但是他们的耐心是有限的,既然知道炸弹早晚要爆炸,过一会儿就没有兴致了。希区柯克采用的是第三种拍法,先告诉观众有炸弹,然后拍三个人坐在椅子上聊天;聊了3分钟,一个人说走吧,这时观众特别高兴,但另外两个人说不行,要再聊一会儿;又过一分钟,两个人说要走了,观众在心里说你们赶快走吧,第三个人说再等一会儿吧;剩下的一分钟,不管炸弹是否爆炸,都能吸引观众的注意力。[6]这样的拍法就做到了一波三折。
    《惊魂记》的情节就符合这样的特征。当私家侦探亚伯盖茨在贝茨家被杀害以后,马里安的姐姐莱拉等不到亚伯盖茨归来,执意要去贝茨家察看情况。这时观众已经知道了去贝茨家是危险的,再加上莱拉是个柔弱女子,就会在心里说莱拉千万不要去。玛丽安的男友山姆劝住莱拉,自己去了贝茨家,把莱拉留下。观众总算松了一口气,但还是会为山姆的安全担心。山姆终于安全归来,并且决定去找警察。观众想这下总算没问题了,警察应该能把事情解决掉吧。但是警察偏偏不愿意追查下去,还透露说贝茨的母亲十年前已经去世了。这时事情更加扑朔迷离,而莱拉再次执意要去贝茨家,这让观众更加为她担心。还好这次是莱拉和山姆两个人一起去的,总比莱拉一个人去要好一些。当他们两人察看过玛丽安曾住过的旅馆房间后,决定由山姆留在旅馆稳住诺曼,莱拉去贝茨家的房屋里和诺曼的母亲谈话,因为他们认为诺曼的母亲只是一个虚弱的老太太,莱拉就可以应付。但是观众知道,其实诺曼的"母亲"才是最危险的,所以这时紧张气氛达到了最高点,高潮呼之欲出,而观众也必然把全副注意力投注到真相大白的一刻。整个过程中,总有一些信息是观众知道而剧中人物不知道的,观众就会为剧中人物担心。这样的剧情设置确实是一波三折,每一刻都能牢牢抓住观众的注意力。
      
    三、视听浅析:悬念气氛是怎样营造的[7]
      
    1.开头
    影片的开头,是凤凰城的大远景,交待故事发生地的环境;同时打出了字幕:亚利桑那州,凤凰城,12月11日星期五,下午2时43分。希区柯克说他本来不喜欢这样使用字幕,他更倾向于用影像来交待地点,比如用艾菲尔铁塔暗示巴黎、用大本钟暗示伦敦等等。不过他认为在此处用字幕点明下午2时43分这个时间是很有必要的,因为这可以强调女主角玛丽安和男友山姆是牺牲掉午餐时间来旅馆幽会的。[8]我们马上将会知道,他们来此幽会是因为没钱结婚。这就为玛丽安携款逃跑埋下伏笔。
    镜头景别渐小,最后落到一个旅馆窗户。这种开头的方式是好莱坞的电影常用的:先用大景别(通常是大远景)交代故事发生地的环境,然后推成小景别,或者切小景别,直到镜头对准主要人物。这部影片不同的是,希区柯克让镜头直接从窗口推进去,于是观众成了趴在窗口上的偷窥者。电影观众是偷窥者,这也是希区柯克在《后窗》等影片中很喜欢表达的一个命题。
    2.从玛丽安逃跑到她被杀之前
    从玛丽安逃跑到被杀之前的这一段,导演总的目标是转移观众的注意力,所有的视听元素都是为这一点服务的。
    在玛丽安家里,逃跑前的准备这场戏是用极其简洁的方式表现的。第一个镜头:玛丽安从左入画,中景,眼睛往镜头方向瞟;镜头下摇,推成对床上放的4万美元(包在纸包里)的特写;然后镜头左摇,拉,成为床上放的旅行箱的特写。这个镜头共20秒,是个镜头内的蒙太奇。在没有任何对白的情况下,注意力集中的观众仅从这一个镜头就可以判断出玛丽安下一步的行动。这种简洁明快的叙事能力是很见功力的。在下面几个镜头中,通过玛丽安的目光不时瞟的动作和对钱的4次特写,不断强调纸包里的钱,显示了玛丽安忐忑不安的心情,也让观众把注意力集中到4万美元上面。
    之后还安排了突然路遇老板、警察的跟踪、玛丽安换车的经过,配上紧张的音乐,都是为了把观众的注意力吸引到玛丽安能否成功逃跑这件事上。
    值得注意的是,在玛丽安离开二手车交易市场再次上路的时候,我们听到警察和二手车市场职员、老板和玛丽安同事、老板和客户的对白,然而镜头并没有切到他们对话的场面,而是始终对准玛丽安,以玛丽安的近景、特写表现她焦急的表情。这是因为,导演认为此时观众最关心的是玛丽安的情况,其他事情虽然有交待的必要但并不需要为此浪费时间。这里,导演利用声画的对位关系达到了节约画面和避免观众分散注意力的目的。
    在风雨交加中,玛丽安来到了贝茨家的旅馆,遇到出来迎接她的诺曼,也第一次看到贝茨家房屋窗户里面老太太的影子。我们可以发现,贝茨家的房屋和旅馆作为影片最主要的场景,是经过精心选择的。首先,房屋和旅馆成直角,横的旅馆和竖的房屋构成了这部影片的主要构图,一方面避免了构图单调,另一方面又形成了这样一种效果:玛丽安从旅馆的窗户或门往外一望,总能看到夜色中贝茨家神秘的房屋,从而使这栋房屋成为压在玛丽安和观众心头的一个阴影。第二,房屋比旅馆高出很多,再加上从旅馆方向所拍的房屋的镜头都是仰拍,显得更加高大。高大、封闭的建筑物常给人以阴森、压抑的感觉,卡夫卡小说《城堡》里的城堡就是这样一种意象,本片里贝茨家的房屋给人同样的感觉。同时,在影片的最后,玛丽安的姐姐莱拉要走上很高的台阶才能进入房屋,这样就拉长了莱拉靠近房屋的时间,造成了观众的紧张感。
    在玛丽安走进诺曼在旅馆的管理室时,她看到墙角挂满了用稻草填塞的猫头鹰标本。这个道具有很强的象征性。猫头鹰是一种夜间活动的鸟,它们总是警惕地注视周围的一切,这很像诺曼封闭的、充满罪恶感的心灵。同时,这也和后来出现的,用稻草填塞的诺曼母亲的身体形成呼应。
    玛丽安和诺曼在管理室里有一段对话,这段对话基本上是按照好莱坞一般的方式处理的:正反打,不越线。但是景别在变化,由中景过渡到近景、特写。景别逐渐变小,两人的表情越来越清晰,显示两人的谈话越来越深入。这也表示诺曼对玛丽安越来越感兴趣,为他后来偷窥玛丽安作了铺垫。
    这个段落最后,摄影机第一次进入贝茨家的房屋,但是只停留在楼梯下。
    3.玛丽安被杀
    "浴室谋杀"这一场戏是《惊魂记》中最有名的段落,已经成为电影史上的经典,有必要单独进行分析。
    "浴室谋杀"这场戏,从玛丽安在卧室里写算式到诺曼的"母亲"跑回房屋,共4分钟,导演用了60多个镜头。如果从诺曼"母亲"出现的那个镜头算起,只有1分40秒,用了44个镜头,平均每个镜头只有1秒多一点,有的镜头不到1秒,只有几格。这是一段行云流水的蒙太奇,达到了让观众产生了双重错觉的效果。
    首先,浴室谋杀的恐怖气氛是因杀人产生的,必须使观众相信银幕上的杀人过程是真的。但实际拍摄过程中杀人是假的,如何让观众信以为真是一个重要的问题。开始,剧组的工作人员为希区柯克准备了一个半身人体模型,里面有血囊,刀子一捅血就会涌出来;但是希区柯克不愿意用这个模型。对真实性要求很严格的希区柯克宁愿用真人。当然,某些裸体镜头饰演女主角的珍妮特·李是不愿意演的,所以用了一个女替身演员。但即便是使用替身演员,也不能真的把演员杀死。当然,拍杀人的戏可以用很多种特技,但希区柯克完全是靠蒙太奇实现的。事实上,刀子根本没有碰到演员的身体,导演让我们看到的大多是演员头部、手、腹部、刀子的近景和特写,把这些孤立的近景和特写快速组接起来,产生的效果就是让观众深信刀子刺到了女主角的身体,营造了不可思议的恐怖气氛。
    然后,还有一个问题,就是在这场裸体并且激烈运动的戏中,如何避免女演员身体禁区部位入画。比如如何避免胸部入画,就是一个很现实且困难的问题。今天的电影中女演员胸部裸露已经司空见惯,但是在60年代,严格的电影审查法规《海斯法典》仍然有效,女演员胸部的裸露是不能允许的。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很多镜头拍摄的是慢动作甚至是接近静止的画面。后期制作时,这些镜头并没有做加速的处理,而是把它们直接插入快速组接的蒙太奇中。由于这些镜头很短,组接很快,观众会认为此时演员是处于激烈运动中的。电影审查法规本来限制了导演的创作,但是在这里却促使希区柯克发挥创造力,扮演了歪打正着的角色。
    刀子本来没有接触女演员的身体,观众却感觉已经刺进去了,在这里蒙太奇的作用是产生空间的错觉;导演本来拍摄的是慢动作,观众却感觉演员在激烈运动,在这里蒙太奇的作用是产生时间或速度的错觉。希区柯克充分发挥蒙太奇的功能,使观众产生双重错觉。
    另外,恐怖气氛还来自于一个造型因素,即诺曼"母亲"高举刀子的造型。虽然不一定符合真实的杀人姿势,但对于营造恐怖气氛来说确实效果很好。为了避免暴露凶手的真面目,导演把诺曼"母亲"处理成一个黑影。这样用光恐怕不符合浴室的整体光照条件,但观众在极度惊恐之下也就管不了这么多了。
    希区柯克拍摄整部影片的进度很快,但是拍摄这一场戏却花费了7天时间,[9]这也可以说明这一段拍摄难度很大,导演下了很大的功夫。
    4.侦探的调查和被杀
    私家侦探亚博·盖茨是一个过渡性的人物。他的调查帮助莱拉和山姆把目光锁定在贝茨家,但没有揭示真相。而他的死则加强了恐怖气氛。在侦探被杀前后的戏也是精心设计安排的。
    亚博盖茨在旅馆询问诺曼的那场戏中,我们感到两个人的对白和他们的内心活动都有很大的反差。我们可以看到诺曼时而故作轻松、时而又局促不安的表情,联系前面的剧情还可以想象他正在努力掩饰他的罪恶感,总之远远不是他的对白显示的那样若无其事。而亚博盖茨表情显得机警老练,说话礼貌沉稳,我们却可以想象他内心正在努力捕捉诺曼话语中的矛盾和漏洞。侦探的表现让我们很放心,也使得我们在他被杀的时候感觉更惊讶。在这里,声音和画面之间本来是同步关系,但是由于对白和人物心理活动的反差很大,所以特吕弗把这种关系也称为对位关系,并认为这种对位关系是希区柯克电影的一个重要特征:"他的每一部影片为了获得纯粹视觉性的戏剧效果,在很大程度上都是基于画面与对白对位这样一个原则上,这样可以同时表现出第一情境(明显的)和第二情境(隐秘的)。"[10]这样的声画关系也成为构造悬念的一种手段:观众会在心里问,诺曼将会说什么谎话?诺曼的谎话能骗过侦探吗?这些都成为吸引观众的悬念。
    亚博盖茨在贝茨家被杀的一场戏也是本片中最让观众惊恐的段落之一。在亚博盖茨上到楼梯顶端时,摄影机本来是沿着跟楼梯平行的角度拍摄,突然切成垂直向下的俯拍。希区柯克解释了这样做的原因:第一,如果保持原来的角度,当诺曼"母亲"出现时只能拍到她的背部,观众就会问:为什么导演故意不让我们看她的脸呢?而从最高点往下俯拍的时候,可以拍到诺曼"母亲"的全身,虽然还是看不到她的脸,但观众会感觉只是恰好没有看到她的脸,而不是导演故意不去拍她的脸。第二,这一俯拍的全景和下面亚博盖茨被刺后的特写形成强烈对比,使得镜头间的连接显得不单调。亚博盖茨被刺后倒下的镜头则使用了一个简单但经常被希区柯克使用的特技:先用移动摄影小车沿着楼梯下去,拍一个空镜头;然后回到摄影棚里,让饰演侦探的演员坐在一个特制椅子上,背后的透明布景放映刚才拍摄的镜头,工作人员帮忙摇动椅子,演员只需在椅子上做些手势表示手臂乱挥。[11]这样就拍成了侦探从楼梯上倒退着倒下的镜头。
    诺曼把"母亲"抱下楼梯的镜头同样用了垂直向下的俯拍,目的仍然是既要避免观众看清"母亲"的真面目又不能使观众产生疑问。当诺曼走上楼梯以后,摄影机机位抬高,来到母亲卧室门口,然后继续抬高,旋转,垂直向下对准楼梯顶端,等待诺曼抱着"母亲"走出卧室,走下楼梯。为了使观众不要注意到摄影机的复杂运动,在摄影机运动的同时传出"母子俩"的争吵声,观众会去注意对白,而忽略摄影机拍摄角度的变化。在解释这一点时,希区柯克说:"对我来说,如何运用摄影机对观众摆迷魂阵,乃一大乐趣。"[12]
    在这一个大段落里,对诺曼的光照发生了变化。此前,诺曼的光照都是充分的,我们可以清晰地看到他英俊而稍显阴柔的脸。而在这一段里,侦探亚博盖茨询问过诺曼离开时,以及山姆到贝茨家外面寻找亚博盖茨时,两次插入了诺曼的中景镜头:一次是侧光,半边脸隐藏在黑暗中;另一次更是逆光,脸的正面全部被黑暗笼罩。这暗示诺曼的面目是模糊的,他的身上隐藏着一个大秘密。
    在这一段里,摄影机首次到达贝茨家的楼梯上面,但没有进入母亲或诺曼的卧室。
    5.真相大白
    当山姆和莱拉一起来到贝茨家时,贝茨家的房屋第一次暴露在阳光下。此前这个高大的房屋总是笼罩在夜色中,或者处于傍晚暧昧不明的光照之下。此时白昼的光照条件表明真相大白的时刻就要到了。
    当莱拉靠近贝茨家的房屋时,高高的台阶起了作用:拉长了莱拉靠近房屋的时间,也增加了观众的紧张程度。这是因为,我们都有这样的经验:当我们明知某种危险的事物即将来临的时候,等待的那段时间往往是最紧张的。为了渲染紧张气氛,导演用了多个微微晃动的纵深推进镜头表现莱拉的主观视点,又插入莱拉近景和特写的反打。这时我们感觉镜头的微微晃动就像莱拉的心跳一般。这种手法在希区柯克的其它影片中也有用到,比如在《群鸟》中女主角走上阁楼的楼梯。在当代的惊悚片、警匪片中这种手法也经常会用到,比如在大卫·林奇的《穆赫兰道》中,以及吕克·贝松的《杀手莱昂》中女孩进入警察局男厕所的一场戏。
    莱拉进入贝茨家的房屋之后,运用了一组交叉蒙太奇,镜头在贝茨家的房屋和旅馆之间几次切换。随着莱拉一步步逼近地下室,山姆和诺曼的谈话也发生口角,两个场景里的剧情紧张程度同时增加。当山姆被诺曼击倒,诺曼跑向房屋,莱拉进入地下室的时候,两条线索合为一条,全片的高潮到来。交叉蒙太奇的剪辑方式始于格里菲斯,被希区柯克等导演发扬光大,今天已经成为警匪片、惊险片等类型影片到达高潮的标准方式。
    在这部分里,摄影机进入了贝茨家房屋最隐秘的部分--诺曼母亲的卧室、诺曼的卧室、地下室,意味着真相最后要被揭开了。
    在心理医生解释了诺曼的精神状态之后,摄影机跟随送毛毯的警察进入走廊,又切进讯问室,我们看到诺曼的正面中景镜头,然后推成近景。影片的最后,导演还要让心有余悸的观众再次直接面对诺曼,面对他分裂、癫狂的心灵,从而为弥漫着恐怖气息的整个影片画下圆满的句号。
      
    四、文化研究:性别与精神分析
      
    对于电影作品,除了分析电影本身以外,还可以从多种角度对它进行解读,比如文化、意识形态等等。这里,对于《惊魂记》这部影片将简单提及两个方面:性别和心理分析。
    对于影片开头玛丽安和山姆幽会的一场戏,特吕弗引用另一位法国影评人的话对希区柯克开玩笑说:女主角玛丽安只穿着胸罩和睡裙,而男友山姆却只有上身赤裸,下半身整齐地穿着裤子,因此这部影片的开头只能让一半观众开心。[13]特吕弗的话虽然多半是作为笑话,但确实反映了美国电影长期以来的一个现实,那就是默认电影的观众是男性;因此,在银幕上需要展现女性的身体作为男性观赏的对象,而男性的身体则不必展现,因为女性的欲望是不需要考虑的。当然,这不是《惊魂记》一部影片的问题,而是美国电影长期存在的现象,是一个男性主导的消费社会在电影上的反映,《惊魂记》开头的处理只不过服从了这种大环境而已。这种现象当然已经不断地遭到现代女性主义者的抨击。
    《惊魂记》里诺曼和母亲的关系是典型的恋母情结的实例。"恋母情结"是弗洛伊德提出的,早在1900年弗洛伊德的名著《释梦》(或译作《梦的解析》)中已经提出了这个概念。弗洛伊德是在阐述梦的材料和来源时提出恋母情结这个概念的。他分析了古希腊悲剧诗人索福克勒斯的作品《俄狄浦斯王》和莎士比亚的《哈姆雷特》,然后指出:"我们所有人的命运,也许都是把最初的性冲动指向自己的母亲,而把最初的仇恨和原始的杀戮欲望针对自己的父亲。……但是,我们比他要幸运些,因为我们并未变成精神神经症患者,我们既成功地摆脱了对自己母亲的性冲动,同时也淡忘了对自己父亲的嫉妒。"[14]很明显,诺曼即是由于没有像一般人那样淡忘对母亲的爱和对父亲的嫉妒,而成为精神病患者。他不会像普通人一样压抑自己原始的欲望,所以才会做出杀害自己的母亲和母亲的情人这样的行动,后来又因为沉重的罪恶感而精神分裂。附着在诺曼身上的"母亲"杀死玛丽安的行动也让我们注意到,在儿子迷恋母亲的另一面,是母亲也会嫉妒接近儿子的女子。在希区柯克其他的影片中,也有这样的人物关系,《群鸟》的男主角和他母亲的关系显然有同样的倾向。并且,这两部影片中的人物恋母情结强化有同样的原因:早年丧父。希区柯克是第一个把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引入到电影中的。希区柯克对精神分析如此感兴趣,我想可能有两个原因:第一是希区柯克喜欢用电影表现不寻常的人和事,而精神分析所展现的情境正好符合这个要求;第二是希区柯克认为导演要研究观众的心理,导演应该成为半个心理学家,因此他对心理学有特别的兴趣。
      
    五、余论:投资与收益

    希区柯克不仅是《惊魂记》的导演,也是制片人。他作为导演在艺术上是成功的,作为制片人在商业上也是成功的。《惊魂记》仅耗资80万美元,收益却达到1300万美元。希区柯克为了节省开支,仅用了一个电视摄制组进行拍摄,且在大部分时候都是按照电视剧的拍摄进度完成摄制的。他说他要做一个实验:"我能不能在像拍电视片那样的条件下拍一部大型故事片?"[15]在投资小、进度快的情况下能够获得巨大的成功,当然表现出希区柯克高超的艺术水平,同时也给我们一个启示:电影在商业上是否成功,并不一定取决于投资、制作的规模。现在,我们中国的一些导演也像好莱坞一样追求大制作、大场面,但是拍出的作品还是有严重的缺陷,这样的电影也难以持续吸引观众、促进电影业的良性发展。希区柯克的实验告诉我们,重要的不是追求制作规模,而是实实在在地提高制作水平,这样才能真正赢得观众的肯定。
      
      注释:
      
    [1] 《惊魂记》的英文片名为Psycho,中文片名也译作《精神病患者》或《精神变态者》。

    [2] 这一部分对希区柯克生平的概述参考了郑洞天:《关于电影的电影--〈后窗〉分析》中的导演简介部分(见张会军、陈浥、王鸿海主编:《影片分析透视手册》,中国电影出版社2003年9月版193~194页),及互联网上多篇未署名的文章。

    [3] 关于法国电影新浪潮的兴起所引起的导演评价大翻案,参见焦雄屏:《法国电影新浪潮》,江苏教育出版社2005年5月版65~69页。

    [4] 弗朗索瓦·特吕弗著,严敏译:《希区柯克论电影》,上海文艺出版社1988年8月版,第16页。

    [5] 同上,第280页。

    [6] 关于这个例子,笔者在《希区柯克论电影》中只找到一个简化的版本(见上引书51~52页),这里引述的版本转引自郑洞天:《关于电影的电影--〈后窗〉分析》(见张会军、陈浥、王鸿海主编:《影片分析透视手册》,中国电影出版社2003年9月版第196页)。

    [7] 本部分很多地方参考了弗朗索瓦·特吕弗著,严敏译:《希区柯克论电影》,上海文艺出版社1988年8月版275~296页,除一些具体引文和具体事实外均不再标出。

    [8] 同上,第276页。

    [9] 同上,第286页。

    [10] 同上,第14页。

    [11] 同上,第283~284页。

    [12] 同上,第286页。

    [13] 同上,第277页。

    [14] 弗洛伊德:《释梦》,商务印书馆2003年12月版,第262页。

    [15] 弗朗索瓦·特吕弗著,严敏译:《希区柯克论电影》,上海文艺出版社1988年8月版,第295页。
      
    http://blog.sina.com.cn/u/55afbad00100071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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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averick
    《精神病患者》电影剧本

    文/〔美〕约瑟夫·斯蒂法诺
    译/林瑞颐
    题图:周铮

    美国环球公司,1960,109分钟,黑白
    制片:谢姆利/希区柯克
    原著:罗伯特·布洛奇
    导演:阿尔弗雷德·希区柯克(以及索尔·巴斯)(注1)
    摄影:约翰·L·洛塞尔
    音乐:伯纳德·赫尔曼
    主要演员:安东尼·柏金斯(诺曼)、维拉·迈尔斯(莱拉)、约翰·加文(萨姆)、珍妮特·李(玛丽恩)
    金像奖提名:阿尔弗雷德·希区柯克、约翰·L·洛塞尔、珍妮特·李

    〔淡入〕
    1.外景,亚利桑那州,凤凰城,白天。(从直升飞机上拍摄)
    飞机飞越城市住宅区和市中心之间的上空。这是炎热的仲夏日,刚过正午。市区被骄阳晒得白晃晃的,飘浮在城市上空的声音被它们本身的回音抵消而减弱了。我们继续向商业区低飞,经过交通阻塞的街道,停车场,白色的商业建筑,整整齐齐地组成图案的居民住宅区。当我们接近闹市时,城市的特征改变了。由于年代久远和工业的发展,它变得有些发乌而且破旧。我们看见火车轨道纵横交错,烟囱林立,看见蔬菜水果批发市场,旧的市政建筑和几片空地。整个地理环境使人感到有一种邪恶丛生、阴谋犯罪、暗无天日和鬼影憧憧的气氛,令人感到诡秘莫测。
    我们现在飞得更低、更快,似乎是在寻觅某个特定的地方。一座高而旧的整脚旅馆呈现在眼前。在它露出来的一面砖墙上写着大字广告:“过往旅客,周金低廉,房间备有收音机。”我们停留良久,有足够的时间看清楚这个旅馆的破旧特点。没挂窗帘的窗户敞着,默不作声,卑屈顺从的外貌充分说明这是那种可以干偷偷摸摸勾当的旅馆。我们目标明确地移近某个窗口。窗扉已被推到最高点,但遮阳帘比里面的窗框低三四英寸,似乎房间里的主人既需要一点空气,又要保持隐秘。我们已经靠近了,所以只能拍到窗框的下半部分。房间里悄无声息。突然间,我们向下倾斜,从遮阳帘和窗框之间的窄缝里蹑手蹑脚地溜进房间。
    一位年轻女子平躺在一张凌乱的床上,她穿了一条多褶的衬裙和袜子,没有穿鞋。她往里躺着,舒展了一下身躯,但在昏暗中看得出她的脸上露出内心有点紧张、忧虑、惶惑和矛盾不安。她叫玛丽恩·克兰,是一个颇具魅力的姑娘,二十大几,快三十了,现在已智穷力竭。
    一个男子站在床前,我们只看到他下半个身体。我们长时间地停留在这个场景,随后向前逼近。当我们跨越窗户的遮阳帘时,看到:
    〔切入〕

    2.内景,旅馆房间,白天
    这是一个小房间,在窄小的床上方有一台电风扇在架子上不紧不慢地嗡嗡作响。衣柜镜子上贴着一张旅馆章程。衣柜上有一只关严的小提箱和一只草编的上面开口的女用大提包。床头柜上有一罐可口可乐和一只已经拆包但还没动用过的鸡蛋色拉三明治。房间里并没有收音机。
    那个男子站在床前,只穿了长裤、汗衫和袜子,他叫萨姆·卢米斯,是一个风流潇洒、善于向女性献殷勤的男子,眼神热情并富于幽默感,还有一副迷人的笑脸。他用一条薄毛巾擦脸和脖子,低头望着玛丽恩,嘴角泛出甜蜜的微笑。玛丽恩的脸总是背着他。俄顷,萨姆放下毛巾,坐在床上,弯腰搂住玛丽恩,长时间热情地吻她,紧紧抱住她。一只不知趣的苍蝇在附近嗡嗡地飞,干扰并终于打断了这一吻。萨姆笑了,推开玛丽恩,让她再次靠着枕头放松一下。他审视她,对她的沉默不语表示不满,随后用低沉、亲呢和逗趣的声调对她说话。
    萨姆:你压根儿就没吃午饭,是吗?
    玛丽恩面对着他的笑脸,不得不回答。她把他拉到怀里吻他,边吻边把腿甩到床边,用脚尖摸索她的鞋,穿上。最后抽身坐起来。
    玛丽恩:我还是回办公室去的好。午餐时间拖得太长会惹老板光火的。
    她起床,走到衣柜前,从手提包里取出一副小耳环戴上,没有想到或者压根儿就不想照镜子。萨姆关切地观察她,无法抑制他的愉悦、幽默和好兴致。在这整个场景的余下时间里,他们各自忙于穿衣、梳头,等等。
    萨姆:打个电话对你的老板说,下午余下的时间你要休息。不管怎么说,今天是星期五……而且天气又热。
    玛丽恩(略带挖苦之意):剩下的空余时间我干什么呢?陪你去飞机场?
    萨姆(语重心长地):我们可以在这儿多呆一会儿嘛。
    玛丽恩:结账的时间是下午3点。这种旅馆对我们并不感兴趣,时间一到……(有点苦恼地)萨姆,我讨厌在这种地方和你相会。
    萨姆:我听已婚夫妇说,他们故意偶尔在这种廉价旅馆过夜,他们说这……
    玛丽恩(打断他):你婚后可以做好多故意做的事。
    萨姆:你说起话来完全象个已婚的女人。
    玛丽恩:萨姆!
    萨姆:对不起,玛丽恩。(稍顿之后)我的老爸爸常说:“当你不能改变环境时,就一笑置之。”没有比一笑置之更可笑的事了。
    玛丽恩:我已经失去少女时代的笑声了。
    萨姆(敏锐地):你失去的是少女唯一的东西。
    玛丽恩(意味深长地保持沉默,后来,下了很大决心才说):萨姆,这是最后一回了。
    萨姆:什么事?
    玛丽恩:这种事!偷偷摸摸和你幽会,这样为了不让人家知道!你出差时到这儿来一下,我们偷偷用午餐时间……我希望你以后别再来了。
    萨姆:好吧。那我们干点什么呢,互相写缠绵的情书?
    玛丽恩(差点要反驳,随后掉转头去):我没时间和你斗嘴。我是有工作的女子。
    萨姆:我是个有工作的男子!我们这是普通工人阶级的悲剧!(他哈哈大笑)
    玛丽恩:这是悲剧性的!也许……要是咱们继续在破旧的旅馆幽会,你无论在什么时间都可以找一个可以免税的借口飞到这儿来……
    萨姆(打断她,严肃地):你不该拿这种事开玩笑,嘎?
    玛丽恩:是啊。这就象是打歪了下巴还要咧嘴笑。
    他楞住了。他的欢乐劲消失了,他走到窗口,想拉起遮阳帘。它粘住了。他拽了拽,它就整个儿掉了下来。烈日射进房间,把室内的破旧寒酸相暴露无遗,好象在证实玛丽恩的话和态度。萨姆踹了一脚掉在地上的遮阳帘,沮丧地笑了,又恢复了刚才的诙谐劲。
    萨姆:再说,你说我找一个可以免税的借口,这是让我犯罪嘛。
    玛丽恩(忍不住笑起来):即使你作了大孽也构不成罪犯。
    萨姆:但愿如此。不是一个爱作恶的犯人,只是……一个有犯罪意图的好人。(走近玛丽恩,抚摸她)还是根本没有犯罪意图的好。
    玛丽恩(抽身):我得走了,萨姆。
    萨姆:下个星期我会来的。
    玛丽恩:别来。
    萨姆:光来看看你,一起公开吃顿午饭也不行码?
    玛丽恩:我们可以互相看望,甚至一起吃晚饭……可是要体体面面的,在我家里,对着壁炉架上我母亲的照片,吃我姐姐帮我烧的够三个人吃的大牛排。
    萨姆:吃完牛排之后……我们送你姐姐去看电影,让你母亲的照片对着墙壁吗?
    玛丽恩:萨姆,不!
    萨姆(稍顿之后,无条件地):那也行!
    玛丽恩注视着他,不明白他为什么同意按照她的条件继续他们的关系,就象姑娘们常常奇怪,为什么男人们在她们躲开性诱惑之后仍然还需要她们。萨姆再次肯定地笑笑,文雅地搂住她的胳臂,诚恳又温柔地说——
    萨姆:玛丽恩,不管什么时候有可能,不管免不免税,我都要来看你。不管什么情况。(微笑)体面的也可以。
    玛丽恩:你把体面的事说得不体面了。
    萨姆(欢乐地):我是真心诚意的!这需要耐心,需要节制,还要旷日持久地等待。然而,只要卖力气就行了。(稍顿)不过,只要我能见到你,甚至只要能够就象这样摸摸你……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他走开,他的好兴致再次被深重的愁苦和问题压垮。出现了片刻的沉寂。
    萨姆:我是为不在场的人拼命干活,干得烦透了。我为清偿父亲的债务努力工作……他在坟墓里……我为付前妻的赡养费拼命干活,她却生活在世界上别的什么地方。
    玛丽恩:我也付钱。在旅馆房间里幽会的人也是得付钱的。
    萨姆:几年以后,我会还清这些债务。如果她再结婚,我就可以停止付赡养费……那样……
    玛丽恩:我还没结过一次婚呢!
    萨姆:是啊,不过你一结婚……就会改变心思的。
    玛丽恩(莞尔,然后又非常急切地):萨姆,咱们结婚吧。
    萨姆:嗯,跟我住在费厄维尔一家五金店后面的贮藏室里。我们会有许多的开心事哩!我给前妻寄钱时,你可以帮我舔邮票。
    玛丽恩(深感绝望):那我就舔邮票吧。
    他长时间地望着她,把她搂进怀里,轻轻吻她,望望窗外,凝视广阔的天空。
    萨姆:你知道我喜欢什么吗?万里无云的天空中……有一架飞机,我们坐在里面……有什么地方出售一个隐秘的岛屿,我们可以在那里……赤着脚跑呀跑的。可以买我喜欢的东西。(他走开,突然严肃起来)玛丽恩,你要和我断绝关系,另找一个合适的人吗?
    玛丽恩:我正在考虑。
    萨姆(高兴地嚷起来):你怎能想这种事呀!
    玛丽恩(拎起提包,开始走向门口):别误了你的飞机。
    萨姆:嗬,咱们可以一起走嘛,行吗?
    玛丽恩(在门口):我已经晚了……你还没穿上鞋呢。
    玛丽恩迅速走出去,随手把门带上。萨姆低头望着两只光脚。

    3.外景,商业区的大街上,白天,俯摄
    镜头从旅馆入口处俯摄。玛丽恩走出去,飞快地走到停在那里的一辆汽车前,登车。汽车驶上面目可憎的街道。
    〔化入〕

    4.外景,洛厄里房地产公司办公室,白天
    这是一个座落在繁华街道之外的生意不错的现代化小型办公室。
    一辆小汽车开到路边停下。我们看见玛丽恩下车,付了车费,然后穿过人行道走到办公室门口。

    5.内景,外间办公室,白天
    玛丽恩走进办公室,穿行到她的办公桌旁坐下来,按摩太阳穴,最后望着卡罗琳——一个不到20岁的少女。
    玛丽恩:洛厄里先生吃完午饭回来了吗?
    卡罗琳(非常活拨爽朗、聪明伶俐、爱讲话、带有含糊的得克萨斯州口音):他和买哈里斯大街房产的那个人一起去吃饭,你知道的,那个油腔滑调的人……所以他晚了。(稍顿。然后,看到玛丽恩没有答理她明显的讥讽)你头痛吗?
    玛丽恩:会过去的。头痛就象忍痛下决心那样,事情一过就会忘掉。
    卡罗琳:你有阿司匹林吗?我有点别的……不是阿司匹林,不过,(高兴地从办公桌抽屉里拿出一瓶药片)是我母亲的医生在我结婚那天送给我的。(大笑)特迪发现我吃镇静剂,大发雷霆!
    她拿着药片站起来,走向玛丽恩的桌前。
    玛丽恩:有电话吗?
    卡罗琳:特迪给我打过电话。……我母亲来电话问特迪是否来过电话。噢……你姐姐打电话来说,她要到特克逊买东西,整个周末都不在家,……还有……
    听到开门声,她便分了心,没再往下说。洛厄里先生和那个油腔滑调的客户汤姆·卡西迪先生走进办公室。洛厄里举止文雅,脸上显得很有心计,高高个子,多少带点傲气。卡西迪则身材臃肿,是个招摇的人,午餐时喝多了,透出一种可怜的粗俗相。
    卡西迪:喝!热得象刚挤出来的牛奶一样!小姐们应该让你们的老板安装空调机。他今天买得起了。
    洛厄里对玛丽恩不好意思地淡淡一笑,设法把卡西迪让到自己的办公室。
    洛厄里:玛丽恩,请你准备好卡西迪先生那份证书材料。
    卡西迪在玛丽恩的桌旁稍稍逗留,一屁股坐在桌上。色迷迷地冲着玛丽恩笑。
    卡西迪:明天是个好日子!我可爱的小姑娘……(玛丽恩抬头望他时,他大笑起来)不是说你,是说我的女儿!一个小宝贝,明天她将站在那里和她的心上人结婚,离开我啦!(掏出钱夹)我让你看看我的小宝贝。18岁。这么多年来,从没有一天不是幸福快活的!(晃晃照片)
    玛丽恩瞥了一眼照片,一点没有兴致笑,也不想寒暄,只是低头继续整理证书文件,设法避开这个男人在近处喷出的酒气。
    洛厄里:来吧,汤姆,我的办公室开空调了。
    卡西迪(没理会洛厄里):你知道我怎么对付不高兴的事吗?我卖掉它!你不高兴吗?
    玛丽恩:有一点儿。(把证书文件放在卡西迪伸得过分近的手里)
    卡西迪:我买这所房子作为结婚礼物送给我的小宝贝。4万美金,现钞!这不是买高兴,而是卖掉不高兴!她嫁的是个穷光蛋。(哈哈大笑)可能是个好小伙子……就因为这个我恨他。(审视证书)对了!这里写着4万块……(对洛厄里)现钞付款!
    他从里面的口袋里掏出两扎崭新的百元钞票,扔在桌上,正好落在玛丽恩的眼皮底下。卡罗琳望着这两扎闪闪发亮的绿色票子,眼睛都瞪圆了,她走近桌子。卡西迪俯身倚近玛丽恩,用手指轻轻弹了一下钞票,不怀好意地笑起来。
    卡西迪:我从来不带丢不起的钱!(靠玛丽恩更近些)点一点!
    洛厄里(吃了一惊,担心地):汤姆,这么大数目的现金交易!多半都是来路不明的……
    卡西迪:什么?这是我的私房钱!(高声大笑,挤眉弄眼的,以肘捅洛厄里)现在,这是你的了。
    卡罗琳(盯住钞票):我来宣布!
    卡西迪(放低声调):我可不!这是我保存这笔钱的办法。(放声大笑)
    洛厄里(犹豫地插话):也许我们先把钱放进保险柜,等到星期一早上你高兴的时候……
    卡西迪:说到高兴!你说你办公桌里藏的那瓶酒在哪儿?(哈哈大笑,仿佛是揭露了洛厄里的秘密)不说了!(对玛丽恩,拍拍她的胳臂)我一般都能保守秘密!
    他站起来,蹒跚地走向洛厄里的办公室,中途停下来,回过头去对玛丽恩别有用心地说——
    卡西迪:我保证。我能保守任何秘密……任何隐私……(看到玛丽恩冷若冰霜的目光,便截住话头)洛厄里!我快渴死了!
    洛厄里走在他后面,停下来转向玛丽恩。此时,卡西迪已走进洛厄里的办公室。
    洛厄里(低声地):我不想把钱留在办公室过周末。把它放进银行的保险柜里吧。玛丽恩。让他在星期一给我们换成支票。
    看到卡西迪好象要返身走回来,他便快步走开,亲自把他拉进他的办公室。当两个男人走开并关好门后,卡罗琳拿起一扎钞票,嫣然一笑。
    卡罗琳:他在向你调情呐。我猜想他注意到我的结婚戒指了。
    玛丽恩己经把一扎钞票放进一只大信封,从卡罗琳手里拿起另一扎。她把钞票都装进信封后,便把信封放进手提包,注意到留在桌上的证书,便拿起来走到洛厄里办公室的门口,敲敲门,正准备开门,此时
    洛厄里(画外):进来。

    6.内景,洛厄里的私人办公室,白天
    玛丽恩推开门,望望里面。卡西迪一面捧着一只平底无脚大酒杯喝酒,一面对她挤眉弄眼。玛丽恩在门道暂停片刻,随即边走向办公桌边说话。
    玛丽恩:这是证书。洛厄里先生,要是可以的话,我想从银行直接回家。我有点……
    卡西迪:你直接回家!我和你的老板要去喝一盅成交酒呢!(对洛厄里)对吧?
    洛厄里(对玛丽恩):当然可以。你觉得不舒服吗?
    玛丽恩:头痛。
    卡西迪:你需要到拉斯维加斯度周末……那是世界乐园!
    玛丽恩:这个周末我得睡觉。(往外走)
    卡西迪(对洛厄里):拉斯维加斯是最棒的娱乐场所!
    玛丽恩返身出来,走进外间办公室,把门关上。

    7.内景,外间办公室,白天
    玛丽恩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前,拿起手提包,检查一下装钱的信封确实已经塞到提包底了,此时——
    卡罗琳:你要吃这药片吗?(玛丽恩摇摇头)可以止痛。
    玛丽恩:我不用吃止痛片……睡睡就好了。
    她走向门口。
    〔化入〕

    8.内景,玛丽恩的卧室,白天
    前景中有一张双人床。镜头越过它拍摄时,我们只看到远的那头。玛丽恩进入画面,她只穿着内衣,也许正要上床睡觉。她身后的壁橱敞着门,但屋里很暗,看不清橱里的东西。当玛丽恩转向壁橱时,镜头下降,看到靠我们这边的床上放着套在信封里的4万美元(近景)。玛丽恩从壁橱取出一件衣服,套在身上。此时镜头拉开,我们看见床上还有一只已经收拾好但尚未盖上的手提箱。玛丽恩拉上衣服的拉练,然后从壁橱里取出最后的几件长袍。她走到手提箱旁,把长袍放在面上。玛丽恩的动作仓促紧张,仿佛是凭着一时冲动行事,而这种冲动可能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手提箱已经装满,她遍查房间,把手提包放在床上,放进装钱的信封,“砰”地关上手提箱,然后看看小卧室里的桌子,走过去从抽屉里取出一只文件小封套。这是一种棕色的封套,能装重要的文件、执照、证书和保险单之类的东西。她粗略地查对了里面的东西,拿出银行存折,扔在床上。然后,她把那只文件封套和存折都放进手提包。最后,她迅速扫视一眼房间,拎起手提箱和手提包,走出门去。
    〔切入〕

    9.外景,玛丽恩的汽车房,白天
    这是一个可以停放两辆汽车的车房。一辆车已经开走,玛丽恩的汽车停在车道上。镜头慢摇,我们有充裕的时间从容看到前景上亚利桑那州的汽车牌照。玛丽恩从房子里走出来,走向行李箱,想把手提箱放进去,又改变了主意,把手提箱和手提包都放在前座上。她登上汽车,发动起来,开始倒出车道。

    10.外景,凤凰城的大街,白天
    镜头推近玛丽恩的汽车,拍摄她那惶惑不安和受到良心谴责的面孔。她似乎开得过分小心,唯恐为一个小小的交通故障停车。她在一个主要路口的红灯前煞住汽车。

    11.从玛丽恩的视点拍摄,白天
    我们看见洛厄里和卡西迪恰好在玛丽恩的汽车前穿过马路。

    12.玛丽恩的汽车,白天
    玛丽恩吓呆了。

    13.外景,凤凰城的大街,白天
    卡西迪瞟了汽车一眼,看见玛丽恩,神采飞扬地呼叫了一声,捅捅洛厄里。洛厄里扭头看见玛丽恩,高兴地笑笑,拉卡西迪往前走。

    14.玛丽恩的汽车,白天
    玛丽恩呆呆地望着他们,面有惊惶之色。

    15.外景,凤凰城的大街,白天
    现在我们从远处看洛厄里。他走到马路边时,脸上闪过一丝疑窦。他记得玛丽恩这个周末打算“睡觉”。他想着,好奇地回头望望她,皱了一下眉头。

    16.玛丽恩的汽车,白天
    玛丽恩极度紧张。正在此刻,我们听到交通警鸣笛,玛丽恩把车子开走了。
    〔化入〕

    17.外景,公路,白天
    玛丽恩在开车,已经安然离开市区。她看上去没有那么紧张了,决心也更大些。片刻之后,她看一下油量表,皱皱眉头,便在公路两旁寻找加油站。
    〔快速切入〕

    18.玛丽恩的汽车,白天
    车子驶近城郊交界处。

    19.玛丽恩在汽车里,白天
    她望望油量表。

    20.外景,加油站,白天
    我们看见玛丽恩的汽车驶进加油站停下来。那里没有别的汽车。加油站远离主要交通干线。服务员显然是在小屋里。看来玛丽恩不得不停下来而惴惴不安,总是把脸避开小屋,不想让人看见她。
    没有人走过来,玛丽恩略加思索便继续往前赶路,仿佛加油站上空无一人是个警告,是她必须听从的预兆。但是油箱快空了,她必须有所准备。
    一个年轻人从小屋里出来,走向她的汽车。同时,我们听到小屋里响起电话铃声,服务员向玛丽恩的汽车走近几步,说明他得回去接电话,叮铃铃不断的电话声使玛丽恩不安。她发动汽车驶去。
    我们看到那个服务员在小屋门口拿着电话。毫无表情地目送汽车离去。

    20.汽车
    汽车开上马路后,声音渐弱。太阳开始下山。汽车开进渐渐隐没的暮色时,产生一种无以名状的不祥之感。
    〔化入〕

    21.玛丽恩在汽车内,晚上
    迎面驶来的汽车头灯刺痛了玛丽恩的眼睛。她觉得困倦,视力模糊。她的眼睛闭上后又不情愿地睁开。她使劲瞪大眼睛,几乎是在强迫它们睁开。迎面晃来的灯光令她难受。她喃喃叨念:“萨姆—萨姆”。

    22—25.(原文删节)

    26.(迭化)外景,路边,拂晓
    我们在黎明前的昏暗中看见玛丽恩的汽车歪在路边,宛如一件被丢弃的儿童玩具,有点可怜巴巴和忧郁相。从这个角度望过去,汽车里是空的。
    画面上没有驶过别的车辆。呆了一会儿,我们看到一个公路巡警驾驶着一辆巡逻车从远处驶来。他驶过玛丽恩的汽车,注意到这是辆空车,便调转车头,回到汽车尾部。他探身望望司机座的窗子。

    27.外景,玛丽恩的汽车,拂晓
    巡警俯视汽车。

    27A.内景,汽车,拂晓,巡警的视点
    玛丽恩翻身坐起来,吓了一跳,由于看到巡警而忐忑不安,好象是出于自然反应,她拧开打火装置,按下发动机。

    27B.外景,汽车,拂晓
    巡警举起手来。
    巡警(吃了一惊):别动,呆在这儿。
    玛丽恩“啪”地关掉发动机,竭力镇静下来。巡警再次敲敲窗子,态度不那么彬彬有礼了。玛丽恩勉强摇下玻璃窗。巡警定睛审视她片刻。
    巡警:很急?
    玛丽恩:是的。(他等着她解释)我原先没打算睡这么久。昨天晚上我怕因为磕睡出车祸……所以决定把车子停在路边……
    巡警:你在这儿睡了一宵?
    玛丽恩(接近防卫的姿态):是的,我说过了,我睁不开眼睛……
    巡誉(纯粹出于关心):这附近有很多汽车旅店,你满可以……我的意思是,为了安全……
    玛丽恩:我没打算睡通宵!我只不过想在路边靠一会儿……我犯了什么规则了吗?
    巡警:没有,小姐。
    玛丽恩:那么,我可以走了吗?
    巡警(稍顿):出什么岔子了吗?
    玛丽恩!当然没有!我的举止看上去……象出了什么岔子吗?
    巡警(几乎要笑出来):坦白地说,是的。
    玛丽恩:求求你……我想走了……
    巡警:你有没有?
    玛丽恩:有没有什么?(没等他回答)我对你说过了,没出什么岔子……只不过我在赶路,而你在占用我的时间……
    巡警(坚决打断):现在,得等一会儿!请关掉你的发动机。
    玛丽恩几乎要反抗,可是想想还是就范的好,便关掉发动机。
    巡警:在我执行任务的过程中,我并没有“占用”任何人的时间,无论是给予警告或是开条子,或是给予帮助!相信这点,小姐。(口气软了下来)如果你现在情绪不好……这是另外的问题。不过你的行为就象我要逮捕你似的……
    玛丽恩:我很抱歉。
    巡警:不必道歉……
    玛丽恩发动汽车,她扭过脸去,就象是她希望这件事已全部解决妥当,那巡警业已走开似的。这个巡警却全然不是那种只求一声道谢的公务人员,他只不过是真的觉得她的态度有点太唐突。他说——
    巡警:等一等!
    玛丽恩(按下发动机):现在又是什么事?
    巡警(盯视她片刻,然后):可以看看你的执照吗?
    玛丽恩?为什么?
    巡警:请出示。
    玛丽恩从地上捡起手提包(她躺下睡觉时把它放到地上了),伸手进去掏钱包,没找到。巡警盯住她,她慌张地瞟他一眼,再往里掏,叹了口气,发现得掏出点东西来才能找到。她好不容易才定下神来,神经质地拿出手提包里装钱的信封、装重要文件的纸封套,还有几样别的东西,放在座位上,终于找到她的钱包,打开递给他。他看看钱包,又看看汽车。

    28.外景,路边,拂晓
    巡警走到汽车前面核对牌照,又走回来。

    29.内景,玛丽恩的汽车,拂晓
    巡警凝视车内,核对刻在驾驶盘上的注册号码,把钱包还给玛丽恩。她接过钱包,辗转不安地望他片刻。他什么也没说。她迅速把车开走。

    30.外景,路边,拂晓
    玛丽恩驾车离去时,巡警目送她,随后走回到自己的汽车前。

    31.汽车里的玛丽恩,拂晓
    她确实是受惊不浅,发现她给自己招了好些麻烦,把自己置于不必要的危险境地,对自己在负罪的压力下无法表现得正常而感到心神不安,既生气又胆怯。她边开车边望着后视镜。

    32.玛丽恩汽车的后镜,拂晓
    巡警驾着汽车跟踪她,和她保持同等的速度。

    33.汽车里的玛丽恩,拂晓
    她打量四周的环境。

    34.玛丽恩的视点,拂晓
    前面是高速公路。

    35.外景,玛丽恩的汽车,拂晓
    她突然改变方向,离开公路。

    36.玛丽恩在汽车里,拂晓
    她看看后视镜。

    37.玛丽恩的汽车后镜,拂晓
    巡警不再尾随她,没有随她改交方向。

    38.玛丽恩在汽车里,拂晓
    她舒了一口气,思索片刻,迅速作出决定。
    〔化入〕

    39.外景,旧汽车场,白天
    一块写着“加利福尼亚州,查理汽车乐园”的大招牌。我们看见玛丽恩把车子开进车场,煞车。她步下汽车,望望车场办公室,又转眼看那一排汽车。汽车上都有加利福尼亚州的牌照。车商从他的办公室里招呼她。
    车商:马上就来!
    玛丽恩点点头,在那排汽车跟前踱步。仿佛在下决心。她瞥见车场外面的角落里有一个铁制自动售报机,便转过身去,似乎这样就不会发生她所害怕的事。然后,为了满足自己,她走向售报机,扔进一枚十分硬币,拿起一份洛杉矶报纸,一面走回车场,一面揪心地浏览第一版。她蹓跶的时候,我们看见先前那个巡警从对着车场的马路走过来。他看见玛丽恩,便放慢脚步踱到马路对面,站在路边,玛丽恩边看报边走回车场,没看见巡警。现在,车商已来到车场,站在那儿等玛丽恩。她走过去时,仍在专心致志地看报,他莞尔一笑。
    车商:我不想找烦恼。
    玛丽恩(抬头,愣了会儿):什么?
    车商(情绪高涨地):俗话说“一天之中,第一个顾客是最不好办的!”但是就象我刚才所说,我一点也不想找烦恼,所以我要非常公平而正大光明地接待你。这样,你也就没有任何正当理由跟我……
    玛丽恩:我可以把车开过来,开走另外一辆吗?
    车商: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任何事……作为一位女士,你可以这样做!那是你的车吗?
    玛丽恩:是的,车子没毛病,我只不过……
    车商:讨厌它的外观!啊,你可以在这里参观一下,也许能看上什么东西,同时我让技工给你试试机件。想喝杯咖啡吗?我刚……
    玛丽恩:不必了,谢谢,我……很忙,我只不过想换一辆车,开始……
    她骤然打住话头,差不多是噎住了。她看见那个巡警。

    40.巡警,玛丽恩的视点,白天
    他正在定睛看她,脸色是平静的。

    41.外景,旧车场,白天
    玛丽恩不得不强迫自己朝别处看。
    车商:人们买旧车时可别匆匆忙忙的。(开始走向她的汽车)不过正象我刚才说的,这么好的天气,吵架太可惜了,我把你的汽车开到车间里去吧。
    他开始登上玛丽恩的汽车。她几乎是手足无措地望着他,站立不安,担心那个巡警会干预换车的事,担心如何才能脱身,担心会被跟踪,或者,如果她真的留在这里,那巡警也许会走开。所有这些揪心的事都涌上心头,但她又束手无策。车商已经把她的汽车开进车间,她站在车场正中,觉得象个枪靶子似的。她望望汽车间。

    42.汽车间,玛丽恩的视点,白天
    玛丽恩的汽车在里面。

    43.外景,旧车场,白天
    玛丽恩认定她如果现在返身出来,反倒会招惹更多的嫌疑,忍不住再次望望那巡警。

    44.巡警,玛丽恩的视点,白天
    他仍在观察。由于只得听之任之,她生气地自叹。她去看一辆就近的汽车。车商回来了。
    车商:这正好是我为你选的车。
    玛丽恩:多少钱?
    车商:来吧!到街区四周转转吧。现在我知道你一点也不懂机器,可是你可以凭感觉,你能不能……这完全在于感觉,相信我,你到街区周围体会一下,这一辆……
    玛丽恩:它的外表不错,折上我的车,要花多少钱?
    车商:你是说,你不需要一般人用的一天半时间去考虑?(哈哈大笑)你很匆忙!有人在追踪你?
    玛丽恩:当然没有。劳驾。
    车商:好……咳,这是我生平第一次看到顾客对售货员施加压力。(大笑,发现她一点儿也不乐)我粗略估算……(瞧瞧这辆车,又扭头望望汽车间)你的汽车,再添上五百美元。
    玛丽恩:五百!
    车商:啊哈!总归还有讨价还价的时间,哈……
    玛丽恩:好吧。
    当车商诧异地瞪着她时,她伸手到手提包里摸那只装钱的信封,又停了下来。
    车商(缓慢地):我认为……你能证明这辆汽车是你的。我的意思是,……呃,有跨州出售的许可证和所有……你有解雇通知书和你的……
    玛丽恩:我想我有全部必需的文件。这里有女厕所吗?
    车商:房子里有……(用手指点,继续悄悄盯着她)
    玛丽恩开始走向房子,再次向巡警那边瞟一眼。

    45.巡警,玛丽恩的视点,白天
    他依然坐在那儿,他的汽车在隆隆响。他的神色恬静安详。

    46.外景,旧车场,白天
    玛丽恩走进办公室的房子。
    〔切入〕

    47.内景,女厕所,白天
    玛丽恩入内,锁好门,从手提包里拿出信封,抽出一扎钞票,数出五张,把余下的钞票放进信封,再把信封放进手提包。然后她想起来了,拿出那个装重要文件的封套,翻找几张和她的汽车有关的文件,全部拿出来,把那只封套放进手提包,这才走出女厕所。
    〔切入〕

    48.外景,旧车场,白天
    车商已经把她挑选的汽车开出来,停在空地上。
    车商(喜出望外):我希望你最好先开上它兜几圈。我可不想让任何人的嘴说一句加利福尼亚州查理的坏话。
    玛丽恩:我真的不想去兜了。劳驾。我们能不能就定下来,然后……
    车商:我完全尊重你,小姐,不是我信不过你,可是……
    玛丽恩(打断他):可是什么?难道因为当机立断,而且要快一点,就会出什么大乱子吗?……你以为我偷了……自己的车?
    车商:不是的,小姐。我只是想说,我刚派我的技工去试试你的车,……就这么回事。
    玛丽恩(把汽车所属证的文件和钞票都递给他):我愿意在他回来的时候全都准备妥当。
    车商:好的。能不能请你到这边来……
    他开始走向办公室。玛丽恩焦急地紧紧跟随。她一眼望见——

    49.巡警,玛丽恩的视点,白天
    他仍然远远站在马路边。

    50.外景,旧车场,白天
    车商走进他的办公室,玛丽恩跟着。

    51.巡警,白天
    片刻后,他发动他的汽车,望望两边的车辆,横过马路,不慌不忙地开进汽车场。他稍事停留,然后穿越车场,经过办公室,开到另一个出口处停下。这时,技工正好把玛丽恩的汽车开回来了。技工煞住玛丽恩的汽车,跳下车来向巡警挥手致意。巡警也向他招手,并向前开了一小段,停在玛丽恩的汽车后面,望着办公室那边。不多会儿,玛丽恩走出来,快步走到她的新车前,登车发动机器。听到技工喊叫。
    技工:喂!小姐!
    玛丽恩停下,回眸先瞥见巡警,后看到技工。她的脸刷地变白。她不知是谁在叫她。随后技工向她摆手,拎着她的手提箱走过来。
    玛丽恩(当技工走到汽车前时):就把它放在这儿吧,请……放在我身边。
    技工微笑,把手提箱甩进汽车。
    玛丽恩驾车离去。当她把汽车开出车场时,我们看见技工、车商和巡警全都在目送她。
    〔化入〕

    52.玛丽恩在她的新车里,99号公路
    玛丽恩紧张地开车。她望望后视镜,与其说是感到高兴,不如说是吃了一惊。她看到——

    53.玛丽恩的汽车后视镜
    并没有巡警的踪影。

    54.玛丽恩在新车里,99号公路
    她转脸朝外望望公路。

    55.99号公路,玛丽恩的视点
    车辆穿流如梭。

    56.玛丽恩在新车里,99号公路
    她再次看看后视镜,虽然——

    57.玛丽恩的汽车后视镜
    她还是没有看见那位巡警。

    58.玛丽恩在新车里,99号公路
    她没有感到安全,不能放松,不能证实已经摆脱那个男人的监视和怀疑。
    现在,镜头移近玛丽恩的面部,记录下她的忧虑和恐惧。她的眼中闪着犯罪的光芒,而她是那种不惯于在这样真实的环境里掩盖罪愆的人。猛然间,我们听见车商的笑声,那声音就象玛丽恩想象中的那样清晰,我们听到的“想象声音”真是车商的声音。
    车商的声音:雷克长官,这是第一回看到买主催促售货员!有人在追踪她吧?
    巡警的声音:我最好还是看看那些文件,查理。
    车商的声音:你觉得她象个不地道的人吗?
    巡誉的声音:她的举止有点象。
    玛丽恩眨眨眼,摇摇头,仿佛想甩掉这些她想象中的声音。她望望后视镜。

    59.玛丽恩汽车的后视镜
    她还是没有看到那位巡警。

    60.玛丽恩在新车里
    她差不多已能做到强迫自己放松了,然而又被什么东西惊动,再次紧张起来。

    61.外景,99号公路
    公路上有一辆警车。她驶过它时,我们听到警车内的收音机传出含混不清的咝咝声,玛丽恩挂档,飕的一声飞驰而去。
    〔化入〕

    62.外景,99号公路,远景
    玛丽恩的汽车风驰电掣地驶过。
    〔化入〕

    63.玛丽恩在新车里
    她容颜憔悴,由于精神紧张和长途驱车的劳顿而累垮了。因为提心吊胆和苦苦思索,她的眼皮都抬不起来了。

    64.挡风玻玻外
    我们看到黄昏已近,天快黑了。

    65.玛丽恩在新车里
    我们听到一阵内心激烈讨论的嗡嗡声,是玛丽恩想象中发出的声音。第二阵嗡嗡声之后,我们听清了卡罗琳的声音。
    卡罗琳的声音:是的,洛厄里先生。
    洛厄里的声音(忧心忡忡的调子):卡罗琳?玛丽恩还没到吗?
    卡罗琳的声音:没有,洛厄里先生……不过她常在星期一早上迟到一会儿。
    洛厄里的声音:她一到就通告我。
    玛丽恩再次晃晃脑袋,强迫自己不再听到这些想象中虚构的情节。

    66.外景,99号公路
    现在我们切换到这条路的景色(玛丽恩的视点)。黑暗的黄昏已经来临。在茫茫夜色中,我们看到公路两旁的饭馆和加油站的霓虹灯纷纷亮起来了。

    67.内景,玛丽恩的新车
    镜头切回到玛丽恩的面部。俄顷,想象中的声音又响起来。
    洛厄里的声音:给她姐姐打电话!要是家里没有人接电话……
    卡罗琳的声音:我给她姐姐打过电话了,洛厄里先生,打到她工作的地方,“音乐作家的音乐商店”,她和我们一样不知玛丽恩在哪儿。
    洛厄里的声音:你最好往她家跑一趟,她可能……接不了电话……
    卡罗琳的声音:她姐姐正在赶回家。她和我们一样不放心。
    玛丽恩的神态显露出负罪和懊悔的痛苦之色。她闭了一下眼睛。

    68.外景,99号公路
    我们又切换到公路。迎面而来的汽车头灯照到挡风玻璃上。

    69.内景,玛丽恩的新车
    镜头切换到玛丽恩的面部。我们从她面部肌肉的紧张程度可以感觉到她开得更快。迎面来的汽车头灯突然照在她的脸上。我们猛然听到洛厄里的声音,现在声音响亮,带有惊愕之情,那男子声音中的焦灼急切之意足以摧垮玛丽恩强作镇静、避免想象的力量。
    洛厄里:不!我一点也不明白。我已经说过了,我最后看见你的妹妹是上星期五她离开这个办公室,她说有点不舒服,想早点下班,我同意了。这就是我最后看见……(稍顿,想起来了)……等等。过了一个小时或再晚些时候,我确实看见她开着车……(稍顿,认真地害怕起来)啊,我想你最好到我办公室来一趟,要快。(稍歇,卡嗒一声挂上电话)卡罗琳,给我找卡西迪先生。

    70.外景,99号公路,玛丽恩的视点
    现在天色完全黑下来,已到晚上。

    71.内景,玛丽恩的新车
    镜头切回到她的面部。
    洛厄里的声音:总之,卡西迪,我对你说过,所有这些现金……我不能负责。噢,天晓得,一个为你工作过10年的小姐,你信任她!好吧,是的,你最好来一趟。

    72.外景,前面是路,玛丽恩的视点

    73.内景,玛丽恩的新车
    镜头快速切回到玛丽恩的面部。迎面来的白惨惨灯光掠过她的脸。
    卡西迪的声音(没有喝醉,因狂怒而声音尖厉):我不打算扔掉4万块钱!我要把它找回来,如果钱丢了,我要用她那身细皮嫩肉来换!我要追踪她,你相信好了!
    洛厄里的声音:等一等,卡西迪……我还是不能相信……肯定是发生了无法解释的事,我不能……
    卡西迪:你向银行核对过了吗,没有?他们从来不注意她,是吗?你还是信任她?臭娘儿们!我把钱掏出来的时候,她坐在那儿,连眼睛都不唊一下,真是工于心计,而且……而且也不向我卖俏!
    一个急剧的现象使玛丽恩闭上眼睛。

    74.再次透过挡风玻瑞拍摄
    开始出现大滴的雨水。

    75.玛丽恩的特写
    她注意到正在下雨。

    76.透过挡风玻瑞拍摄
    通过迎面投来的灯光反射看出雨越下越密。

    77.玛丽恩的特写
    她拧开雨刷。

    78.通过挡风玻璃拍摄
    雨刷在暴雨中摆动。

    79.玛丽恩的特写
    她通过模糊不清的挡风玻璃往外凝视。

    80.汽车轮的特写
    车轮在漫着雨水的公路上速度减低。

    81.玛丽恩的特写
    她透过挡风玻璃凝视。迎面来的车辆稀疏。

    82.汽车轮的特写
    车轮似乎在缓慢拐弯。

    83.透过挡风玻玻拍摄
    夜深沉,雨茫茫。

    84.玛丽恩的特写
    她在凝视。

    85.玛丽恩的视点
    透过被雨水打湿的挡风玻璃模糊看到远处有一个吸引人的霓虹灯。

    86.玛丽恩的新车
    她勉强把汽车开过漫着雨水的道路。

    87.外景,道路
    当我们稍为靠近时,可以比较清楚地看到那个霓虹灯招牌,隐约辨认出“汽车旅店”几个大字。玛丽恩把车停住,略略摇下车窗往外瞧。我们现在可以清晰地看到那个招牌:“贝茨汽车旅店”。玛丽恩打开车门,冒雨冲出来,跑到旅店办公室前面的游廊上。

    88.外景,贝茨汽车旅店,晚间
    玛丽恩在游廊上逗留片刻。办公室内亮着灯。她试着推一下门,发现门没有上锁,便步入办公室。镜头跟拍。室内无人。玛丽恩走到柜台前打了一下铃,没人答理。玛丽恩既担忧又沮丧,用手擦擦前额,返身回到游廊上。她望望另一个方向,在办公室的后面看到——

    89.玛丽恩的视点,一所大的旧房子,晚间
    旅店办公室前有一条小径通向这座房子。楼上一个房间里亮着灯,一个妇人走过窗口,停下往外凝视,我们能够清晰地看见她的剪影。她旋即转身离开窗户。

    80.外景,贝茨旅店游廊,晚间
    玛丽恩看到那妇人之后,现在期待被人注意。她站在游廊等候片刻,不见人来。玛丽恩失去耐心,恼火了。她冒雨冲进她的汽车,打开边窗,开始揿喇叭,未几,一个青年男子打开那座房子的前门,犹豫了一下,随即走下小径。走了不多几步之后,他转身返回房内。玛丽恩离开她的汽车,奔到游廊的雨篷下。她跑的时候,我们看到那个年轻人不过是跑回去取一把伞,看到玛丽恩跑向游廊,他便加快脚步,但并没有撑开伞。他在玛丽恩之后到达游廊。他突然停下来望着她,又望望挂在手上没派上用场的伞,然后又望望她。在他的举止和眼神中有点忧郁而感人的风韵。玛丽恩不再急躁,莞尔一笑,这使他也几乎笑了。他把她让进向公室,自己往后站,请她先走。她走进办公室。

    91.内景,贝茨旅店的办公室,晚间
    那年轻人随着玛丽恩进入办公室,关上门。他叫诺曼·贝茨,不到30岁,瘦高个儿,声音柔和,言语支吾。
    诺曼:晚上天气不好。
    玛丽恩(不成问题的问题):你有空房间吗?
    诺曼(单纯地,几乎是高兴地):我们有12个空房间,12个小房间,12个空房间。(稍顿)它们远离公路。
    玛丽恩:我想我已经离开大道了……
    诺曼:我知道你肯定是离开了。除非人们离开大道,不然谁也不会在这里停留。
    他现在站到柜台后面,往前推推住客登记簿。
    诺曼:不过,细说我们的亏损也不好。我们在前面挂上灯光招牌,并且按正规手续办事……请签字吧。
    玛丽恩把手提包放在柜台上。她拿过登记簿,提起钢笔,突然醒悟到她最好用一个化名。她签的名字是“玛丽·塞缪尔斯”。
    诺曼:你的家庭地址。哦,写上城市名称就行了。
    玛丽恩(一眼看到手提包里露出一角的报纸):洛杉矶。
    她意识到他并没要求她说出来,只要写下来就行。她嫣然一笑,在假名旁边写了“洛杉矶”。诺曼淡淡一笑,不再感到窘迫,便收敛笑容。
    诺曼:1号房间,离办公室近些……如果你需要什么东西时……

    92.特写,诺曼
    他取下一把1号房间的钥匙,我们看见钥匙板上还留着另外一把。

    93.双人镜头,玛丽恩和诺曼
    玛丽恩:我最需要的是睡眠。可能,还想吃点东西。
    诺曼:10英里外有一家大餐馆……就在费厄维尔那边。
    玛丽恩:我离费厄维尔那么近了吗?
    诺曼:15英里。我去把你的行李拿进来。
    他走到门口,开门。雨己经相当小了。他满意地笑笑,仿佛联想起他心中的乐事。玛丽恩跟他走到门口,在游廊等待,望着诺曼跑到她的汽车跟前,登车,并把它开到1号房间前的停车点上。玛丽恩沿着游廊走到1号房间门口等待。诺曼拎着手提箱下汽车,跑到门口,推开门并伸手进去拧开一盏灯。玛丽恩走进房间。诺曼随着进去。

    94.内景,1号房间,晚间
    诺曼把手提箱放在床上,走过去打开窗户。
    诺曼:这里闷热。(转向她):好了,这个,呃,……床垫是很软的(注2),壁橱里有衣服架……印着“贝茨汽车旅店”的永久名字,因为你要让你的朋友们回到家里之后给吹嘘吹嘘。还有……那个……在那儿。(他很不好意思地指指浴室)
    玛丽恩:浴室。
    诺曼(急急准备离去):我在办公室,如果你需要什么……敲敲墙壁就行。
    玛丽恩:谢谢你,贝茨先生。
    诺曼:我叫诺曼·贝茨(注3)。
    他在门口稍停,凝视她。她笑了。
    诺曼:你有一种别的姑娘所没有的东西。
    玛丽恩:我有吗?
    诺曼:说不出是什么东西……可是有点什么,使人感到舒畅。
    玛丽恩:再次谢谢你。
    诺曼(没话找话):你不打算再开车出去吃晚饭了吧,是吗?
    玛丽恩:不去了。
    诺曼:那么可以赏光吗?(不待她回答)你肯在这儿吃晚饭吗?我刚才正好要……我自己……除了三明治和大量牛奶之外没有什么东西。如果你肯到房子里去,我会很高兴的,而……我吃的并不讲究,不过……厨房里是非常舒适的。
    玛丽恩:我乐意去。
    诺曼:那好,请把衣服挂起来,换掉湿鞋子,等你准备好,我立刻来接你。(准备出门)……还有我那把可靠的雨伞。(他嘻嘻一笑,跑出门去)
    玛丽恩关好门,走到手提箱跟前把它打开,取出一件衣服,她的手提包就在手提箱旁边。她低头看了它一眼,踌躇片刻,搁下衣服,探手到手提包里拿出装着钞票的信封,颇有内疚之意,寻思着把它藏起来。决定之后,便开始找一个合适的隐藏处。她四下查看,望望壁橱、抽屉等处,发现这些地方都很显眼。她一眼看到手提包里的报纸,便灵机一动,打开报纸,把那只信封夹在里面,再把报纸折起来,然后把它放在床头柜上,仿佛是为了呆会儿看报顺手放在那儿的。她为此捉摸了一会,决意就这么办,这才走到手提箱前收拾东西。骤然,一个妇人恼火的刺耳尖叫声打破了静谧。
    妇人的声音:不行,我说不行!
    玛丽恩缓步踱到窗前,听清这个可怕的声音是从客房后面的房子里发出来的。镜头跟到窗户,我们可以看见楼上卧室的灯还亮着,声音是从那里发出来的。此时雨过天晴,月亮出来了。
    妇人的声音(继续):我不让你带什么奇奇怪怪的年轻姑娘来吃晚饭……(声音中带着难听的轻蔑嘲笑,令人不寒而憟)……在烛光下,我想年轻人是举止下流淫荡的,脑子里想的也是下流淫荡的念头。
    诺曼的声音:妈妈,请你……
    妇人的声音:接下去是干什么呢?吃完饭听音乐?说悄悄话?
    诺曼的声音:妈妈,她只不过是一个陌生人……她饿了,天气又不好……
    妇人的声音(模仿得惟妙惟肖):妈妈,她只不过是一个陌生人!(再次严厉残酷地)好象男人不要陌生人似的,好象……哦!我不说那些叫人恶心的事了,因为这使我作呕!你明白吗,孩子?(稍顿,继续)去吧,去告诉她,不能用我的食物……或我的儿子满足她可憎的欲望。难道因为你没有胆量,还得我亲自去对她说吗?啊,儿子?你有胆量吗,儿子?
    诺曼的声音(羞恼地脱口而出):住嘴!住嘴!
    传来楼上那个房间碰门的声音。玛丽恩站在窗前,越听越烦,既关心又怜悯。现在她转过脸来,愁眉不展地望着这个小小的空房间。未几,听见那房子的前门砰然关上。玛丽恩转身眺望窗外。

    95.玛丽恩的视点,晚间
    我们看见诺曼踏着小径走过来,端着一个盖着餐巾的托盘。

    96.内景,1号客房,晚间
    玛丽恩望了他片刻,然后迅速转身到门口,开门走进游廊。

    97.外景,旅店游廊,晚间
    玛丽恩在门外站了一会儿,正打算往前走,诺曼已从房子那头过来,踏上游廊,经过办公室径直走到她面前停下。看到她会意的眼神,他痛苦并难为情地盯着她。
    玛丽恩:我给你添了麻烦。
    诺曼:妈妈……(假笑一声,企图用幽默的口吻掩饰)……常言道:“她今天情绪欠佳”……我想她今天就是情绪欠佳了。
    玛丽恩(望着托盘):你不该这么费心。我真的没有那么大的胃口。
    诺曼激灵了一下,发现她已经听到他母亲提到关于欲望(注4)的那番话了。
    诺曼:我很抱歉……但愿……人们能替别人道歉。
    玛丽恩:别在意。(善意地微笑)可是,既然你己经为我们做好了晚饭,我们不妨吃吧。呃?
    她返身走回房间。诺曼开始跟着走,后来想到将会出现和一个富有魅力的年轻女子待在一个旅店房间的景象,他又踌躇不前了。端来一盘食物已经是他今天违抗母命的最高限度了,他不能走进玛丽恩的房间。
    诺曼:在办公室可能比较好些……暖和些。
    还没容玛丽恩表示同意或不同意,他便转身赶往办公室。玛丽恩望着他的背影,脸上显出逗趣的同情,随他而去。

    98.内景,旅店办公室,晚间
    诺曼端着托盘,四处张望,发现没有可以吃晚饭的地方。他扭头瞥见玛丽恩站在门口。
    诺曼:在办公室里吃饭(苦笑)……就是对我来说也是太正经了。后面有一个休息室……假如你高兴的话……
    玛丽恩点点头。诺曼走到柜台后面,进了一间漆黑的休息室。玛丽恩随着。

    99.诺曼的休息室,晚间
    只有办公室的灯光洒进这个黑洞洞的房间,我们看见诺曼把托盘放在桌上。玛丽恩走到门口站住。诺曼直起身子,走到台灯那里拧开灯。
    玛丽恩被这个房间里的摆设吓了一跳。即使只有一盏昏暗的灯光,这个房间别致非凡的陈设也立时暴露在眼前。这是一间鸟的房间,触目皆是鸟类标本,在任何一个有条件的角落里都有鸟,甚至有一只悬在旧式台灯流苏的阴影里。鸟的种类各个不同,有漂亮的、巨大的、可怕的,还有猛禽。玛丽恩恐惧地望着它们,有点毛骨惊然。

    100.特写,各种各样的鸟

    101.双人镜头,玛丽恩和诺曼
    诺曼:请坐。坐在沙发上。
    当诺曼摆开面包和火腿并倒牛奶时,我们随着玛丽恩穿越房间。她边走边观察那些鸟,扫了一眼书架,那上面收藏了一些关于动物标本剥制技术的书。

    102.特写,几本动物标本剥制术的书

    103.中景/近景,玛丽恩
    她也注意到墙上的画,基本上都是裸体画,有许多带有暖昧的宗教色彩。玛丽恩最后走到沙发跟前坐下,望着他摆桌子。
    玛丽恩:你非常……客气。
    诺曼:这些都是为你准备的。我不饿。请吧。
    玛丽恩开始吃东西,她的态度有点紧张。她叉起一小片火腿,咬了一小口,心不在焉地、不安逸地一点点啃。诺曼目不转睛地望她,看着她咽下一小口,微笑,又笑出声来。
    诺曼:你吃东西象小鸟一样。
    玛丽恩:你当然了解鸟。
    诺曼:并不很了解。人们形容吃东西少“象只鸟”,其实不切合实际。我说它不切合实际是因为鸟的食量大得惊人。(稍顿,解释)哦,我一点也不了解鸟。我的爱好是剥制东西……剥制动物标本。而且,我想我宁愿剥制鸟。因为……喏,我讨厌野兽标本的模样,比如狼、黑猩猩和所有……有人甚至还剥制狗和猫,可是我不剥……我认为只有鸟的标本是好看的,因为它们相当……驯服,开头干时……它们大部分……
    他说走了题。他猛然恢复了犹豫不决和扭怩不安的本性,使他那旺盛的精力消失了。
    玛丽恩观察他,略带同情地浅笑。
    玛丽恩:这是一种新鲜的嗜好,我是说奇怪的。
    诺曼:也不普遍。
    玛丽恩:我想是的。
    诺曼:这并不象你所想的要花很多钱。真的花不了多少钱。针、线、锯末……化学药品,全部开销也就是这些。(他不再说话,看上去有点不安)
    玛丽恩:男人应当有嗜好。
    诺曼:这不光是嗜好……有的时候……嗜好是为了消磨时光,而不是充实时光。
    玛丽恩(稍顿之后,温柔地):你的时光那么空虚吗?
    诺曼:哦,不!(勉强重新活跃起来):我经管办公室,照料房间和庭院,为母亲做点家务……做那些她允许而我又应该会做的事。
    玛丽恩:你和朋友们……出去吗?
    诺曼:朋友?谁需要朋友呀。(大笑,然后非常幽默地)小伙子最好的朋友是他的母亲。(收敛笑容)你一生中从来没有感到空虚的时候,对吗?
    玛丽恩:难免也有。
    诺曼:你要上哪儿去?我无意刺探你的……
    玛丽恩(若有所思地一笑):我去寻找一个隐秘的岛。
    诺曼:你也要逃避什么?
    玛丽恩(警惕地):你干吗问这个呀?
    诺曼:不为什么。人们什么也逃避不掉。(稍顿)雨没有下得很久。(突然话锋一转)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我认为我们全都被夹在自己设下的陷阱里,没有人能挣脱这个夹子,我们连抓带挠……不过抓的都是空气。要不就是互相抓,总的说,我们寸步难移。
    玛丽恩:有的时候我们还有意落入那些陷阱。
    诺曼:我天生就是这个样子。我也不在乎了。
    玛丽恩:你应当……在乎。
    诺曼:噢,我是在乎的……不过我说不在乎。(稚气地笑)
    玛丽恩(定睛望他,摇摇头):如果有人用我刚才听到的她对你说话那种语气对我说话,我想,我可再也笑不出来了。
    诺曼(抑制住怨恨):有时,她对我那样说话,我甚至想……骂,而且永远离开她!(苦笑)或者至少反抗她!(稍顿,无可奈何地耸耸肩)可是我不能。她有病。
    玛丽恩:她嚷起来声音可不小……
    诺曼:我的意思是……病。(停顿)自从我父亲死后,她得独自抚养我……那时我才5岁……这肯定是个沉重的负担。哦,她不用去工作什么的,父亲留给我们一点东西……可是,几年前,母亲遇见一个男子。他说服她盖了这个旅店。他应当说服她干点别的……而现在,他也死了……她受的刺激太大了。而且他死的样子……我想在你吃饭的时候不该说起这些。(稍顿,莞尔)无论如何,我母亲的损失太大了……她什么也没有了。
    玛丽恩(不无批评之意):除了你。
    诺曼:儿子比起情人来是可怜的替身。(扭过头去,仿佛不喜欢那个字眼)
    玛丽恩:你为什么不走开呢?
    诺曼:象你那样,到一个隐秘的岛上去?
    玛丽恩:不,不象我。
    诺曼:这对我来说已经太晚了,而且,再说……谁来照顾她呢?她在那上面太孤单了,炉火会熄灭……又潮又冷,象座坟墓。当你爱一个人的时候,你不会这样对待他,哪怕你恨他。哦,我不恨她。我恨……变了样的她。我恨……那种病。
    玛丽恩(缓慢又小心谨慎地):要是你把她……送到什么地方——是不是会好一点?
    她吞吞吐吐。诺曼转过脸来,用一种明显的冷漠眼光盯着她。
    诺曼:送到慈善机构?送到疯人院?人们常把疯人院叫做“什么地方”。(冷酷地模仿她)把她送到什么地方!
    玛丽恩: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说得那么不负责任……
    诺曼(由冷酷转为大怒):你知道什么是负责任吗?你可曾见过那种地方吗?知道内情吗?嘲笑,眼泪和审视你的残酷目光……把我的母亲送到那儿?为什么?她害过你吗?她于人无害,就象——这里的一只鸟类标本。
    玛丽恩:很抱歉,我只是觉得……似乎她在伤害你。我是出于……
    诺曼(眼下已极度愤怒):好意?你是好意?人们总是出于好意,他们鼓起如簧之舌,摇头晃脑地提出一些如此巧妙的建议……
    狂怒突然出其不意而又完全彻底烟消云散了。他仰靠到椅背上。出现了短暂的安宁。玛丽恩观察这个困惑不安的男子几乎由于发怒而肉体上感到痛楚。
    诺曼(平静地):自己曾经建议过这件事。可是我连想一下都觉得讨厌。她需要我……而她并非……(眼神中流露出孩子般的诚恳.)……并非疯子……并非发疯。她只不过是……只不过是有时有点糊涂。我们有时全都有点犯糊涂。你有过吗?
    玛丽恩(经过长时间的深思后):有的,有一次就足够了。(站起来)谢谢你。
    诺曼(愉快地纠正她):谢谢你,诺曼。
    玛丽恩:诺曼。
    诺曼:你不打算……已经准备回房间去啦?
    玛丽恩:我非常疲劳。明天还要开车赶路,老远的回凤凰城。
    诺曼:凤凰城?
    玛丽恩:我在那儿踩进一个隐秘的陷阱……我要回去……设法把自己拔出来。(亲切地望着诺曼)要趁我来得及之前。
    诺曼(盯视她):干吗不再多呆会儿,聊聊天嘛。
    玛丽恩:我愿意,可是……
    诺曼:好吧,明天早上见。我给你送早饭。你要在什么时间……
    玛丽恩:非常早,黎明吧。
    诺曼:好吧,小姐。(他已经忘记她的名字了)
    玛丽恩:克兰。
    诺曼:是的。(他皱眉头,仿佛是为了记不起她在登记簿上的名字而困惑)
    玛丽恩:晚安。
    她走出休息室。我们从诺曼的视点望着她穿过小小的办公室走入茫茫夜色中。诺曼转身对着桌子,现在我们看见他的脸了。他的脸象醉酒似的放光,显得坚决果断,信心十足。他着手收拾桌子,听见隔壁房间玛丽恩的关门声时,他顿了一下。他一动也不动,侧耳静听。他走进办公室查看登记薄。

    104.特写——登记薄上的名字是塞缪尔斯

    105.中景,诺曼
    他回到办公室,满面狐疑。传来玛丽恩在她房间里活动的声音,声音轻柔,几乎与夜间的静谧混为一体。诺曼扭头不听那声音,好象要抵制听或者还有听以外的冲动,可是他渐渐地被迫屈服于这种冲动,不由自主地走到墙边,把耳朵贴在墙上。那声音响起来了,仿佛我们也把耳朵贴到墙上似的。现在诺曼望着一幅挂在他所倚墙那头的画。他慢慢向它走去。他伸手摸它,骤然把那个小画框从墙上摘掉。
    一小束光柱射到诺曼的脸上,它是从画后的墙洞投射过来的。这个房间的另一头很暗,因此我们能清楚地看到照射在诺曼脸上的光线。
    镜头推向诺曼,离得极近,直到他的侧影占满画面。那点小小的光照在他的眼睛上,从透进来的光看见小洞,诺曼通过小洞目不转睛地凝视。

    106.诺曼的视点
    我们通过那个洞望进玛丽恩的小房间。看见玛丽恩在脱衣,她只穿着一件半身衬裙和胸罩。她略微弯腰,伸手到背后上解下她的胸罩。

    107.诺曼的大特写
    他观察玛丽恩脱胸罩。我们看见他眼睛骨碌碌地地望着画外的玛丽恩。

    108.诺曼的视点
    玛丽恩正在披上一件浴袍遮住她全裸的身体。

    109.诺曼
    他扭过头来,面对我们片刻,接着又转过脸去,直到他能从休息室的小窗户往外瞧为止。我们和他同时看到——

    110.后景中的房子

    111.诺曼
    他飞快而忿懑地扭转脸。我们看见他发怒和苦恼的神色。随后看到他坚定的神情。他迅速而准确地把画挂回到墙上的洞前,转身走出休息室。我们看他穿过办公室走到游廊,甚至没顾得上关好身后的门。
    〔切入〕

    112.外景,旅店办公室前的游廊,晚间
    诺曼沿着游廊走向那座大房子。他在小径上迟疑了一次,抬头望望卧室窗户的灯光,然后急忙收住脚步,端正姿势,果断地阔步向前走。镜头跟拍。他打开房子的大门,走了进去。我们看见他在楼梯下停住,抬头望着楼上正对楼梯口的卧室门。他呆了片刻,他的决心和勇气消失了。他耷拉着肩膀,既伤心又沮丧。他经过楼梯缓步走向过道尽头的厨房。他走进厨房,疲乏地跌坐到椅子上,少时,他伸出一条腿,斯文地踢一下厨房门,把它关上。
    〔切入〕

    113.内景,玛丽恩的旅店客房,晚间
    玛丽恩坐在小桌旁,全神贯注地在一个小记事本上计算数字。我们从这些数目字中看出她正在算一笔账,计划偿还她从那4万美元中花掉的数目。我们也看到她的银行存折。纸的上端写着40000,下面写着500,这是为买新车花的钱,减剩39500。我们在这张纸的另一个地方上看到她计算存折上的余额数字:624下面写着500,减余的数目是124。她看看这个数字叹了一口气,但并不厌烦,反倒有几分满意,这是人们懂得要不惜任何代价争取继续做正派人之后所得到的欣慰。过了一会儿,她撕下记事本上这张纸,站起来把它撕成碎片。她走进浴室,把纸屑扔进恭桶,放水冲掉。然后她脱掉浴袍进入浴池,拧开喷头。

    114.内景,玛丽恩在淋浴
    我们越过悬挂浴帘的横杆上方看见浴室的门没有关严。我们看见玛丽恩洗澡并抹肥皂。她的眼神仍有几分惆怅,但总的看来她显得宽心多了。现在我们看到浴室的门被缓缓推开。喷头的哗哗水响把其余的声音都掩盖了。那扇门又缓慢而谨慎地关严了。我们看见一个女人的影子映在浴帘上。玛丽恩正背对浴帘。洁白的浴室亮得有点晃眼。我们突然看见有一只手举起来,抓住浴帘,把它扯到一边。
    〔切入〕

    115.玛丽恩的极大特写
    她听到并感觉浴帘被扯到一边便转过身来,她的脸上猝然露出惊怖之状,从嗓子里进发出低沉恐惧的呻吟。一只手伸进画面,手里攥着一把特大面包刀,刀刃的挥舞在画面上留下一片闪闪的银光。

    116.乱砍
    一把刀在狂挥乱砍,给人的印象是仿佛它在划碎这个画面,划破这段胶片。听到一片哽咽的呼叫,后来一切都寂然无声了。随即听到玛丽恩的身体砰然一声倒在浴池里。

    117.镜头反打
    一片晃眼的红色,喷头喷出的水模模糊糊,那只手把浴帘拉回去。我们瞥见杀人者一掠而过。这是一个满脸疯狂相的女人,她披头散发,好象戴了一个奇形怪状的发套。后来,我们只看见贴近浴池边的浴帘,并听见喷头的哗哗水声。我们越过挂浴帘的横杆上方,看见浴室的门再次被打开。不一会儿,我们听见前门乒乓作响。
    〔切入〕

    118.尸体
    它一半在浴池里,一半在浴池外,头部下垂,碰到地面,头发是湿漉漉的,一只眼睛瞪着,好象突了出来,一支胳臂软绵绵地垂下,弄湿了花砖地。我们看见浴池边的磁砖上淌着许多道细细的又黑又稠的血流。镜头离开尸体,徐徐在浴室移动,经过恭捅进入卧室。当它靠近床时,我们看见玛丽恩放在床头柜上的那卷报纸原封未动。

    119.特写,那卷报纸
    报纸在床边。现在镜头移到窗边,抬起来对着那座房子,同时,我们听见房子里的窗户内发出诺曼胆怯和失魂落魄的声音。
    诺曼的声音:妈妈!噢,上帝,什么……血,血……妈妈!
    我们没能完全听清楚这些惊叹之词。沉寂良久之后,诺曼从前门出来,冲向通往旅店的小径。
    〔快速切入〕

    120.外景,小径,晚间
    诺曼仰头迎面跑到镜头跟前,猛然成为大特写,我们看到他那恐惧和怯懦的面孔。镜头摇拍他跑过去,然后固定不动,拍他奔上游廊,迅速沿着游廊直奔玛丽恩的房间。

    121.内景,玛丽恩的房间,晚间
    诺曼在门口稍停,打量这个房间,听到喷头哗哗的水声,看见浴室的门是敞开的。他走向浴室,望进去看见尸体。他迟缓地,几乎是小心翼翼地举起双手捂住眼睛,掉转脸去。然后,他穿过房间走到窗前,瞭望那所房子。镜头拍摄的角度正好让我们看到床头柜上放着的报纸。少时,诺曼离开窗户,坐在床沿上。

    122.诺曼身后另一个新的角度
    诺曼坐在床上,后景是浴室。我们只看见尸体的手拖在花砖地上。诺曼按按眼睛,想找一个摆脱困窘的办法,他渐渐想出一个解决方案,一俟决定,脸上便现出平静的神色。
    诺曼站起身来,走到窗前往外瞧,然后果断地关好窗户,拉严窗帘。随后走到对着游廊的前窗,把那儿的窗帘也拉严。他这才关掉卧室的灯,房间里只有从浴室投射进来的灯光。他打开前门走出去。

    123.旅店游廊,晚间
    诺曼从玛丽恩的房间走出来,谨慎地关好身后的门,沿着游廊走向办公室,入内。我们呆在外面。旋即,“有空房间”的灯光招牌熄灭了;旅店的灯光招牌也随后熄灭。镜头推近办公室时,里面的灯也灭了,我们听见打开壁橱和提水桶的声音。诺曼走出办公室,关好门,仔细看了一眼,才提着水桶和墩布,沿着游廊走进玛丽恩的房间,随手关上门。

    124.内景,玛丽恩的房间
    诺曼走进去。前景是那卷报纸。我们看见他在半明半暗中的行动。他在门边站了会儿,然后打起精神走进浴室。我们听见他把水桶放在花砖地上和关掉喷水龙头的声音。此刻是一片死寂。镜头向前推,因此我们能看见浴室内部。镜头的拍摄角度使我们只看到诺曼的上半身。他敏捷熟练地摘下浴帘,把它拿进卧室。镜头往下摇,我们看见他把浴帘铺在紧挨着浴室门的卧室地板上。他摊开浴帘,它的一端翘起靠在浴室的门框上,并伸了一点进去,稍微占据了一点花砖地。我们重新进入浴室,镜头往上抬,因此只看见诺曼的上半身。他谨小慎微地伸出双臂,缓缓地把尸体拉出浴池,拖过花砖地,到达铺展在卧室里的浴帘上。摆好尸体后,他站直身子,察看他的双手,看到手上血迹斑斑。他返回浴室,走到脸盆那边。

    125.近景
    我们看见他正在洗手,看到水龙头涌出来的水把血污稀释并冲走。

    126.诺曼
    我们看见他甩掉手上的水,然后动手打扫浴室。他把水桶放进浴池,往里放水,把墩布浸进去,拖花砖地。他用毛巾擦洗浴池边和上面的墙壁,连挂浴帘的杆子也擦拭遍了。然后他拿起第二块毛巾擦第二遍,仔细地擦干。最后,他冲洗墩布,拧干它,倒掉桶里的水,又洗净浴池,这才走进卧室。

    127.内景,玛丽恩的卧室
    诺曼小心谨慎地走过画外的尸体,到了桌子旁,开始在她的手提包里找汽车钥匙。他忽然发现钥匙在桌上,就在他替她停靠汽车回来后搁下的地方。他拿起钥匙穿过房间走出门去。

    128.外景,游廊
    我们看见诺曼在门前略停,细心察看四周,然后快步跨过游廊,登上玛丽恩的汽车。他调转车头,让它的行李箱对着游廊,尽可能地靠近玛丽恩的房门,他顺手打开车灯,走到车后的载物箱边,用钥匙打开它,让箱盖敞着,便返回小屋。

    129.玛丽恩的房间
    我们从俯角看见诺曼弯低腰,动手用浴帘包裹尸体,只见浴帘的边缘被撩起来又重新耷拉下去。然后他抱起尸体走向门口,用脚开门,让门敞着,快步走过游廊,轻手轻脚地把尸体放进载物箱。他合上箱盖,但并未上锁。他返回房间,把门关严并打开灯。
    那卷报纸再次处在前景。他歇了半晌,闭上眼睛想不去看他正在干的事,旋即把一切念头抛诸脑后、继续干起来。屋里亮着灯,他现在要动手收抬玛丽恩的东西,把它们全都塞进手提箱。他检查了所有的抽屉和壁橱,蹲下来察看床底下和衣柜,又走进浴室再次察看一遍,他返回卧室周密地巡视,看到玛丽恩的手提包,便把它扔进手提箱,直到认为这位小姐的所有痕迹都已经从房间清除掉后,终于心满意足。他关上玛丽恩的手提箱拎起来,另一只手提起那只水桶,里面有墩布和用过的毛巾。他走到门口,用肩膀关掉电灯,开门走出去。

    130.外景,游廊
    当诺曼站在门口时,忽然被过路汽车的前灯晃了眼。灯光和汽车的疾驰声音一瞬即逝,但诺曼得过几秒钟才能恢复刚才镇静非凡的状态。他走到载物箱前,用脚勾起它的盖,把手提箱和水桶扔进去,砰地关上。他稍息片刻,随后意识到还没有关掉玛丽恩房内浴室的灯,便又返回房间,他进去的时候,瞥见床头柜上那卷报纸。他走过去拿起报纸,再次扫视浴室,从恭桶往右看。这才关上灯,摸黑穿过房间,回到游廊上。他再次打开载物箱,把报纸丢进去,关上箱盖。他绕着车尾走过去,跳上汽车开走了。
    镜头固定对着载物箱,跟拍了好一阵,然后——
    〔化入〕

    131.外景,沼泽,晚间
    镜头依然对着载物箱,直到镜头停下来与汽车拉开了距离时,我们才发现已经到了沼泽地区。这里非常安静,只有昆虫在夜间发出恼人的噪音。诺曼贴着沼泽边停车,关掉车灯下车,让车门敞着。他望望沼泽,看样子是拿不准这沼泽能否淹没汽车,又意识到别无选择。他探身入车,放开紧急闸,动手推车。车的前半部开始滑进沼泽。突然响起低沉的发动机的颤动声,诺曼屏息静气细听。声音越来越响,诺曼发现有一架飞机正在上空飞过。现在汽车急速滑进去了。诺曼跳离车身,砰地关上车门,神色紧张地站住。头顶上飞机的吼叫声更响了,诺头抬头眺望。

    132.诺曼的视点——黑漆漆的夜空
    我们没看到飞机。马达的声音开始减弱。
    〔切回〕

    133.诺曼
    我们看到他放宽心的面容。他望着汽车。三分之二的汽车已经沉入沼泽。行李箱好象悬在砂子和粘土上,似乎不肯沉下去。诺曼开始六神无主,他冒险走过去,用脚踢它。汽车迟迟疑疑地沉下去了,直到从视线消失为止,我们听到沼泽最后淹没汽车时发出沉闷的扑嗵声,只看见它冒出几个气泡,好象是看着它在打隔。
    诺曼稍候,随后开始用脚踩跺平车轮痕迹。它们在潮湿的沼泽边非常刺眼。他边跺边用脚蹭掉这些痕迹,此时——
    〔化入〕

    134.诺曼的特写
    他站在旅店的游廊上,倚着一根柱子。他定睛凝视黑夜,象是异常矜持,又象是漫不经心、天真无邪的样子,仿佛他是在退却之前最后一次享受平静的夜间空气。他低下头去,镜头随着他的视线看到在玛丽恩的房间外面有一条软管,它的涓涓细流正在冲刷车轮的痕迹。过了一会儿,诺曼的手伸入画面,拿起软管换了一个位置。镜头后拉,我们看见从软管子里流出来的水冲掉并改变了路上的痕迹,因此看不出来曾经在此处停靠过车辆。诺曼稍事等待后,便走到软管接龙头处把它关掉,并拧下软管。他边走边卷软管,并从那儿经过办公室走向通往房子的小径。他走上小径停在门口,把卷好的软管扔到草坪上,登上台阶进入房子。镜头跟拍。他在楼梯下踌躇时镜头也停下。诺曼走上楼去,在平台上停下。他母亲的房门关着。门外的一堆杂物上有血迹斑斑的衣服和一双老妇人的鞋子。
    我们从一个俯角俯视诺曼弯腰拣起有血迹的衣服和鞋子。他用那件衣服裹住鞋子,在腋下夹住这小卷东西,下楼走向地下室。

    135.外景,远景,那所老房子,晚间
    它在夜空的衬托下成为剪影。半晌之后才看到烟囱里缓缓冒出一缕青烟。
    〔淡出〕

    〔淡入〕
    136.内景,萨姆在费厄维尔五金店后面的房间里
    萨姆坐在写字台旁写信。这个场景开始时,镜头过肩拍萨姆的近景,我们能看到他所写的内容。信笺上端印有“萨姆·卢米斯五金行”字样。信的内容如下。
    最亲爱的、永远正确的玛丽恩:
    我坐在这个小小的后屋里,它小得容不下咱们俩,但是突然间我觉得它能容得下咱们俩。因此,即使我们穷苦无靠,身受限制,可怜巴巴,但至少我们是快乐的!假如你仍没有回心转意,仍然想……
    当萨姆翻过这页的时候,镜头拉开并不断后退,离开这个小后屋,来到五金店的走廊。它经过柜台时,我们看见一个年轻店员——萨姆的助手鲍勃·萨默菲尔德站在柜台后面,眉目聪明,又有耐心。他在等待一位过分细致的中年女顾客,她拿着一大罐杀虫剂,仔细观看说明。镜头经过时——
    女顾客:他们告诉你杀虫剂的成分如何,它如何保证消灭世界上的昆虫,但是他们不说它是否会引起疼痛。照我说,不管是昆虫还是人,死亡应当是不疼的。
    这时,镜头已移动到五金店的前门,看见一位迷人的小姐站在门内。她态度明确,一望便知此行是很有目的性的。她拎了一只手提包和一只短途旅行用的小包。她是玛丽恩的姐姐莱拉·克兰。
    鲍勃·萨默菲尔德已经注意到莱拉,愉快地冲她微笑,颌首示意“即刻就来”。莱拉开始走向柜台,一直盯住鲍勃,她到了柜台边低声问道——
    莱拉:是萨姆吗?
    萨默菲尔德:你要找萨姆。
    莱拉:萨姆·卢米斯。
    萨默菲尔德(向后面的房间喊):萨姆!一位女士找你!
    莱拉望望后屋。那位女顾客继续不放心地检查印在灭虫剂罐上的蝇头小楷。萨姆走到房间门口,迟疑片刻,望了莱拉一会儿才向她走去。他的表情表示他并不认识她。莱拉审视他时表情文静,但心事重重。
    萨姆:什么事?
    莱拉:我可以和你说几句话吗?
    萨姆(有点茫然):当然……
    莱拉瞧了一眼顾客和店员,转身走到店堂前部。萨姆站了片刻才随她走去。他走近她时,她才转身专心致志地审视他,并说——
    莱拉:我是玛丽恩的姐姐。
    萨姆:是莱拉。
    莱拉(急促地):玛丽恩在这儿吗?
    萨姆被她问得莫名其妙,同时也注意到莱拉脸上焦灼不安且含敌意的表情。他默默地观察她。他们身后陈列着各种尺寸的刻刀。
    萨姆:发生什么麻烦了吗?
    莱拉:我要知道我妹妹是否在这里。
    萨姆:这儿?
    莱拉:和你呆在一起。
    萨姆:哪儿?
    莱拉:我不知道在哪儿。在你的铺子里,在你们镇上什么地方……或者任何地方。
    萨姆:怎么回事?
    莱拉:你不知道吗?
    萨姆刚要开口说话时,那位女顾客走过他们身旁,边走边带着满意的笑容说话。
    女顾客:我所能做的也就是希望它不疼,而且效果快!
    她说“快”时颇有点帅劲,高兴地点点头,走出商店。萨姆现在忧心忡忡地盯住莱拉。
    萨姆:我怎么会知道呢?
    莱拉:从头说吧。玛丽恩在哪儿,你知道吗?
    萨姆:不知道。我猜想你也不知道?(莱拉摇头)有多久啦?
    莱拉:上星期五。她下了班回家……我在特克逊度周末……我没有她的消息,连个电话也没有。
    萨姆:你以为她上这儿来找我?要是这样,她有什么理由不给你打电话呢?
    莱拉:我想她有充分的理由。
    萨姆(有点被惹火了):那么你想的是什么?我们私奔了还是干了什么?或者是我们……姘居了,还……
    莱拉:卢米斯先生,你过分急于辩解了,甚至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最严重的事。玛丽恩失踪了。
    萨姆:我想到这点了!
    莱拉:你怎么知道的?
    萨姆:一无所知。你逼得我不得不筑一道防线。
    莱拉:瞧,如果你们俩一起卷入这件事,我倒不在乎,这事与我无关……可是我要见玛丽恩。我要她告诉我她好好的,而且这事与我无关。然后我会回凤凰城,同时……
    她没往下说。她抑制不住心头的忧虑和惊恐,心力交瘁的泪水涌上眼眶。萨姆凝视她片刻,转身喊道——
    萨姆:鲍勃,去吃午饭吧。
    萨默菲尔德:行啊,萨姆。我带回来吃吧。
    萨姆:出去吃。
    鲍勃会意,从后门走了。萨姆走近莱拉,温柔而严肃地说——
    萨姆:什么事?
    莱拉:啊?
    萨姆:我们俩能一起干出什么事来?
    莱拉(稍顿后):我不喜欢哭。(拿出手绢)
    萨姆:玛丽恩遇到麻烦了吗?
    莱拉:是的。
    萨姆:那末她为什么不来找我……给我打电话?
    莱拉:不是那类……(几乎露出笑意)你们男人和你们这个岁数的事。
    萨姆(一本正经):不用管我的岁数。咱们说说玛丽恩吧。
    一个已经悄悄溜进店堂的男子分散了他们的注意力。他没答理他们,径自经过他们身边走到柜台后面,拿下一个写着“午休”的牌子,返身到门口,关好门,把牌子挂在玻璃门上并锁上门,转身对着萨姆和莱拉,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很不友好地微微一笑。
    阿博加斯特:咱们一起谈谈玛丽恩吧。
    萨姆:你是什么人,朋友?
    阿博加斯特:米尔特·阿博加斯特,私人侦探。(对莱拉)她在哪儿,克兰小姐?
    莱拉:我不认识你。
    阿博加斯特:要是你认识我,我就不可能跟踪你了。
    萨姆:你对什么感兴趣?
    阿博加斯特:钱。
    沉默了好半晌。萨姆忍受不住这个突然的打击,便发作起来。
    萨姆:最好有谁能告诉我出了什么事,快点说!我忍受不住了,况且我……
    阿博加斯特(打断他,沉着地):你的女朋友偷了4万美元。
    萨姆极度震惊地死死盯住阿博加斯特。问了一个在这种场合下显然是古怪的问题。
    萨姆:为什么?
    阿博加斯特(颇有趣地淡然一笑):肯定是需要钱现。
    萨姆:你说些什么呀?(对莱拉)是怎么回事?
    莱拉:上星期五,她的老板让她到银行去存这笔钱,她没有去。从那之后,谁也没见着她。
    阿博加斯特(望着萨姆):有人见到过她,总有人看见一位小姐拿着4万美元。(对萨姆)她是你的女朋友,是吗?
    莱拉:他们不是要起诉,只不过是要回这笔钱。全是现金……
    阿博加斯特(用卡西迪的话纠正她):现钞付款!
    莱拉:要是她在这儿……
    萨姆:她不在这儿!
    莱拉的神情痛苦已极。阿博加斯特注意到了,说——
    阿博加斯特:你是凭预感到这里来的吧,克兰小姐?再没别的?他没有……给你打过电话?你妹妹本人也没打过电话?
    莱拉(凄然):连预感也没有,只不过抱着希望。
    阿博加斯特:再核实一下后,我可以相信你。
    莱拉(焦急地):你核实不核实我不在乎,我要见到玛丽恩……在她陷得更深之前……
    萨姆:你在凤凰城查过了吗?……旅店……她可能出了什么意外……抢劫……
    阿博加斯特:有人看见她开着自己的车离开市区。我应该再说一句,正好是她的受害人见到的。
    萨姆(片刻之后):我不相信。(对莱拉,缓慢地)你呢?
    莱拉(默然若有所思):是的……我……相信……他们一告诉我……
    萨姆:你应该怀疑5分钟或几分钟。你是姐姐嘛。
    莱拉掉转脸,脸上泛起罪过和懊悔之色。阿博加斯特颇富同情心地望着她。
    阿博加斯特:我们听到某人的行为诚实时,往往立即起疑心。我认为她在这里,克兰小姐。这儿有一个男朋友……(放低声音,信心十足地笑笑)她不会回到那里去碰钉子,……不过她会在这个镇上的一个什么地方。我会找到她的。
    他点点头,取下那个“午餐休息”的牌子,送回到柜台上,打开门走到街上。静歇片刻后——
    莱拉:我只不过是听取……和相信他们对我说的每一件事。“她偷了那笔钱”,“我们不会难为她的”,“不,别让警方插手”……
    萨姆:不向警方报告是她老板的意见吗?
    莱拉:不是,是那个被她偷了钱的男子……他说话飞快,声音又响……我应该报警。
    萨姆:他肯定有什么鬼理由不让警方过问……全是现钞……
    莱拉:我该报警,现在就报!
    萨姆:别。
    莱拉:为什么不呢,萨姆?她是藏在这里吗?你们俩打算带着钱逃跑吗?
    萨姆:我怎么可能逃跑呢?我自己还欠着债……(笑自己直率的回答,转而又严肃地)如果她真的偷了那笔钱……很难相信她会偷钱,因为看不出来她为何要这样干。除非是出了什么怪念头,认为那笔钱能帮助我……我们……
    莱拉:她连电话都没有给你打?
    萨姆:我没有看见她……也没有她的消息!相信这点吧!
    莱拉:我需要……我需要信任,这是我第一次根据我不理解的事去信任。
    萨姆:你生活的圈子很小。
    莱拉:不,只是我认为……任何事情都可以解释清楚。可是玛丽恩做了那样的事……我不知道应该怎样处理……
    萨姆:也许我们可以一起去处理。
    莱拉(苦笑):我飞到这里来,原以为能得到一点解释……也许她正设法和我在家里取得联系,谁知道呢?我还是回家的好。
    萨姆(认真深思后):我想她如果要和什么人联系的话,她会找我的。你干吗不呆在这儿。她会来……或者会打电话……呆在这儿吧。
    莱拉(思索良久后,对他的怀疑冰消瓦解了):你要我留在这儿?
    萨姆:她会需要咱们俩的。
    莱拉(想了想):我能……呆在哪儿?
    萨姆(活跃起来):第一流的旅馆。就在马路那头50码远。来吧。(他去取“午餐休息”的牌子)我们办好住宿手续后,就去杂货铺给你买份三明治。然后我们回到这里来……等着。
    他把那块牌子挂在门上,让莱拉先出门,自己把门带上。
    〔切入〕

    139.外景,街道,白天
    他们从商店出来,步行到旅馆。他们进去的时候,阿博加斯特正从一个出租汽车的人那里开出一辆白色福特牌轿车。他们瞧了他一眼,他报以嘲讽的一瞥。
    〔化入〕

    140.外景,旅馆,白天
    我们在另一家旅馆的门外看见阿博加斯特从白色轿车里下来,走进这家新旅馆。
    〔化入〕

    141.外景,郊外,白天
    那辆白色轿车在公路上疾驰。
    〔化入〕

    142.外景,一家新的汽车旅店,白天
    阿博加斯特走进办公室,我们看见挂在他上方的招牌。
    〔化入〕

    143.外景,贝茨汽车旅店,白天
    一个俯摄镜头使我们得以看到公路和贝茨的房子以及旧公路旁的旅店。俄顷,一辆白色轿车在高速公路上驶过画面下方。
    〔化入〕

    144.外景,旅馆,黄昏
    这是另一家旅馆,阿博加斯特走了进去。
    〔化入〕

    145.外景,贝茨旅店,白天
    那辆白色轿车再次疾驰到高速公路,和上次的方向相反。我们看见贝茨小小的身影正在走向他母亲的房子。

    146.外景,公寓,白天
    阿博加斯特的侦查工作并不顺利。这是一家低级的供膳宿公寓的入口,写着“出租房间”之类的字眼。他看看自己列的单子,然后走进去。
    〔化入〕

    147.外景,贝茨旅店,白天
    那辆白色轿车再次开过高速公路。
    〔化入〕

    148.外景,出租单间的公寓,白天
    阿博加斯特走了进去。
    〔化入〕

    149.外景,贝茨旅店,黄昏
    高速公路上车辆穿流如梭。有一两辆车超过那白色轿车,它慢慢朝远处旅店的反方向开过去,转了个弯又返回来,开出画面。不一会儿,它又回到旧公路上,不慌不忙地开向贝茨旅店。

    150.外景,贝茨的房子和旅店,黄昏
    我们现在看见诺曼。他搬出一把旧摇椅放在办公室前的游廊上,弓身坐在椅子上,正在织补白己的袜子。镜头固定不动。诺曼和游廊的上方是那所旧房子,在朦胧的黄昏光线中隐约可见他母亲坐在窗前的身影。一种冥冥的先兆之感笼罩着这里的平静与安宁的气氛。
    现在,诺曼听到汽车开近的声音,便抬头观望,一直望到汽车停住,阿博加斯特下车。阿博加斯特敏捷地扫视了一眼这个地方,定睛望着贝茨,开始往前走。从他的举止中可以看出他是个因公务缠身而疲惫不堪的人,他在很短的时间里看了那么多旅店,并向那么多的旅店老板提过问题。
    阿博加斯特走上前来,诺曼站起身来。
    诺曼(把袜子塞进口袋):我总忘记点上招牌的灯,不过我们真的有空房间,12个都是空的。
    阿博加斯特(愉快地):这两天我去过好些旅店,眼睛都被霓虹灯晃得模糊了,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仿佛是逍遥世外的旅店。
    诺曼:我不是真的忘掉那个灯光招牌,只不过看来……没什么用处(以手示意)一般说来,这是一条重要的公路。(开始走向办公室)要住下吗?请。
    阿博加斯特:请坐。我不想麻烦你,只想问……
    诺曼:一点儿也不麻烦。今天是换床单的日子。我每周换一次床单,不管用没用过……发潮。我讨厌潮味儿。(打开办公室的门)一股子潮味儿。
    诺曼扶着门,让阿博加斯特走了进去,诺曼尾随。

    151.内景,旅店办公室,黄昏
    诺曼打开顶灯,走向放床单的壁橱,突然停下来,转身察看阿博加斯特,后者仍站在门边。
    诺曼:你是出来买旅店的吗?
    阿博加斯特:不是。
    诺曼:哦,我想……你说过这两天来你到过好多家……你想打听什么?
    阿博加斯特:我在找一个失踪的人。(边说边拿出他的钱夹并打开递给诺曼看)我叫阿博加斯特,私家侦探。(诺曼并不看,他便收回钱夹)设法寻找一个失踪了大约一个星期的小姐,从凤凰城来的。(诺曼显露惊惶之色)这是一件私人的事——家里的人要原谅她——(桀然一笑)不会找她麻烦的。
    诺曼(挤出一丝笑意):我想警察不会去搜查一个没有麻烦的人。
    阿博加斯特:我不是警察。
    诺曼:噢。
    过了一会儿,他打开壁橱,开始数出床单和枕套,一直背对着阿博加斯特。后者从钱夹中取出一张照片,边走向诺曼边说话。
    阿博加斯特:我们有理由认为她往这边来……可能在这个地区停留过……(递过照片,诺曼没睒一眼)她在这儿住过吗?
    诺曼:没有。这几个星期没人来住过……
    阿博加斯特:在你表态之前不想看一眼这张照片吗?
    诺曼:表什么态呀?你说起话来象个警察。
    阿博加斯特:请你看看这张照片。
    诺曼潦草地瞧了一眼便转过身去,从架子上拿起床单和枕套,抱得紧紧的,很有点提防的架势。
    诺曼:不。至少我认不出来。
    阿博加斯特:她可能用了个假名字,真名叫玛丽恩·克兰,不过,她可能登过记……
    诺曼(打断):我可不再去麻烦顾客登什么记……我意思是说,逐步逐步地不那么正规了。(感到轻松了些,因为阿博加斯特听他说话时满脸笑容)其实我也用不着费事换床单,我看是习惯难改。这倒提醒我……
    他走向墙边,打开一个开关。
    诺曼:这是有空房间的牌子,只是备用而已。那天晚上我们有两个客人说,要是没有点灯,他们会以为这是一个废旧的矿区城镇或别的什么地方。
    阿博加斯特:哦,还有两位客人提醒过你该点上招牌上的灯,瞧你这么轻易就把他们忘了?
    诺曼:什么?
    阿博加斯特:你刚才说这几个星期里没人来住过。现在想想看,这位小姐有没有……(停住,想了想)可能她还登记过呐……因为习惯难改嘛。让我们查一下,嗯?
    诺曼没说什么。阿博加斯特走到桌前拿过登记薄,翻了一两页。诺曼只是呆呆地望着这个男子。阿博加斯特轻声哼哼,得意地翻了一页又一页。然后——
    阿博加斯特:是的,先生!玛丽·萨缪尔斯有趣的化名。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放在登记薄的签名旁,一直乐滋滋地点头微笑,好象这个发现同样会使诺曼高兴。
    阿博加斯特:不知道她从哪儿想出个“玛丽”,但是“萨缪尔斯”倒是有点来头。她的男朋友叫萨姆。(转向诺曼,敛容)她是不是乔装了?你要不要再看看照片?
    诺曼:我没有对你撒谎,只不过是记不准时间。
    阿博加斯特走到他面前,递过照片。诺曼顺从地望着它。
    诺曼:那天正下雨,她的头发不象这个样……我想是淋湿了。
    阿博加斯特:告诉我有关她的一切。
    诺曼:她来的时候已经很晚,又湿又饿,她很累,来了就去睡觉,一早就走了。
    阿博加斯特:有多早?
    诺曼:非常早,天刚亮。
    阿博加斯特:哪天早上?
    诺曼:第二天早上,星期天。
    阿博加斯特:有人来看她吗?
    诺曼:没有。
    阿博加斯特:或者有人和她一起来?
    诺曼:没有。
    阿博加斯特:她没给谁打过电话?哪怕是当地电话?
    诺曼:没有。
    阿博加斯特:你没有整宵和她呆在一起吧,是吗?
    诺曼:没有!当然……
    阿博加斯特:那你怎么知道她没有打过电话呢?
    诺曼:她很累了。她说她一大早还得继续走远路……是的,现在我记得很清楚了,因为我在描绘当时的情景。当你在脑子里描绘一件事的时候,你可以记起每个细节。她坐在那里靠着,不,她是站着,手里还拿着三明治。她说她得开车赶路。
    阿博加斯特:靠在哪儿?
    诺曼:你是什么意思?
    阿博加斯特:你说她坐在那里靠着或是站着……
    诺曼:哦,在我自己的休息室里。她饿得厉害,所以我给她弄了点晚饭,然后她去睡觉,清早就走了。她走的时候,我连看都没看见。
    阿博加斯特:她怎么付的帐?
    诺曼:什么?
    阿博加斯特:付现金还是支票?付房钱……
    诺曼:付现金。
    阿博加斯特:她走了以后,再也没回来。
    诺曼:她干吗要回来?对不起,我有活要干,先生……要是你不在意……
    阿博加斯特:我可在意。玉不琢,不成器!(莞尔)这不是琢玉。
    诺曼:我不知道你想让我知道些什么……人们来来往往……
    阿博加斯特:她不在这里了,是吗?
    诺曼:根本不在!
    阿博加斯特:也许我要搜查一下房间,全部12个房间,需要搜查证吗?
    诺曼(外表很高兴,实际上很生气):瞧,要是你不相信我,查去吧。要是你高兴,还可以帮我铺床。(哈哈大笑,摇摇头)来吧。
    他往出走,阿博加斯特反而拿不定主意了,一时被这年轻人的直率蒙住了。
    〔切入〕

    152.外景,旅店的游廊,晚上
    诺曼沿着游廊走,在1号客房前犹豫了一下,向2号客房挪了半步,停下来扭头看看阿博加斯特有没有跟着。阿博加斯特已经走到走廊上,但并未尾随。他走向游廊的另一头,站在边上望着那所旧房子。楼上的窗户漆黑一片。旅店和有空房间的灯光招牌在整个场景中闪着怪模怪样的光。
    诺曼:改变主意啦?
    阿博加斯特没有回答。诺曼变得不放心了,强作镇静并假装高兴地走向阿博加斯特。
    诺曼:我想我长着一张令人不能不信赖的脸。
    阿博加斯特(继续注视房子,对诺曼):有人在家吗?
    诺曼:我住在那儿。一个人。
    阿博加斯特:有人正坐在窗户里面嘛。
    诺曼:那是我母亲。
    阿博加斯特转身,严肃地凝视他。
    诺曼:她有病,不出房门。我实际上是独居。
    阿博加斯特(稍顿之后):假如这个玛丽恩曾经来过这里,你没有理由要窝藏她,对吗?
    诺曼:当然没有。
    阿博加斯特:要是她给你很多的钱呢?
    诺曼:嘿,你……!
    阿博加斯特:如果她对你说……要勇敢地保护她……你不会上当受骗……你会知道她只是想利用你,你会上当吗?
    诺曼:我不是傻瓜!我不会被人愚弄!女人也不行!
    阿博加斯特:我无意藐视你的男子气概。对不起。
    诺曼(眼下方寸已乱):没关系。她也可能糊弄得了我,可是(苦笑)她糊弄不了我的母亲。
    阿博加斯特:你母亲见到她了?(立即)我可以和你母亲谈谈吗?
    诺曼:不行。我对你说过,不能让她出来……
    阿博加斯特:就出来一会儿。她可能会提醒你一些你忘掉的线索。有病的老太太是很敏锐的。来吧,我不会打搅……
    诺曼:不行!就是不行!我也和别的男人一样忍耐有个限度,信不信由你,我的耐性已经到头了。我忍受不了这么多的折磨,况且我认为……
    阿博加斯特:好吧!(走向他的汽车,又停下来)如果我能和你母亲谈谈,可以省掉我跑好些腿。为这事我是否也得有一个搜查证呀?
    诺曼不予理睬。阿博加斯特登上汽车发动马达。诺曼抬头端详这个人的神情,自己则惊惶失措。阿博加斯特慢条斯理地倒车,他一边瞟着那所旧房子,一边瞟着2号客房亮着灯的窗户。当他把车子拐出去时,他的车前灯把游廊照得通亮,诺曼站在那里等他开走。
    〔化入〕

    153—154.(原文删节)

    155.外景,电话亭,晚上
    汽车停住,阿博加斯特下车,并没有关掉发动机。当他打算横穿公路时,镜头拉开,我们看见公路。
    〔切入〕

    157.外景,公路上的电话亭,晚上
    阿博加斯特走进电话亭。镜头向前推,我们看见阿博加斯特从口袋里取出一个记事本,查电话号码,并把一枚硬币塞进收款槽,然后拨号码。我们到达电话亭时——
    〔切入〕

    157.内景,电话亭
    阿博加斯特(对话筒):请找克兰小姐。(听)她留下电话号码了吗?(听)谢谢。(挂上电话,重新拨号,等着)莱拉在吗,卢米斯先生?我是阿博加斯特。(等待)莱拉吗?你看,情况不太多,但会让你感到宽心些。玛丽恩曾经到过这里,星期六晚上在贝茨旅店过夜,就在旧公路附近。这是一个年轻人开的旅店,他说玛丽恩在这里过夜,走了,完了!(倾听)我没有问他,相信我。我想我在那里已经摸到全部情况,只是想从这里找出线索。(倾听)好的。可能这就是我为什么没感到完全满意的原因。他有一个生病的老妈妈,是不能出门的那种。我认为她见到过玛丽恩并和她说过话,可是他不让我见她。不让爱和陌生人说话的老太太出来……也太不象话了。(听)我想到过。可是我想,我首先还是回到那家旅店去吧。(听)不,你呆着别动,莱拉。和卢米斯在一起。我在一小时之内准能回来。(听)好吧,莱拉……你如果知道我在想什么,会感到高兴的。我认为我们的朋友萨姆·卢米斯完全不知道玛丽恩曾经在这儿。(莞尔)一小时后见,也许更早些。
    他挂上电话,走出电话亭。
    〔化入〕

    158.外景,贝茨旅店,晚上
    我们能远远望见那座房子和旅店,房子里楼上窗户和楼下门厅都亮着灯,诺曼的办公室里也亮着一盏灯。我们看见诺曼从办公室出来,沿着游廊走向远处的客房,胳臂上搭着床单。他走进最后一间客房,拧亮电灯。那辆白色的福特轿车从前景入画并停下。阿博加斯特下车,径直走向办公室。

    159.外景,旅店办公室,晚上
    阿博加斯特走进去。

    160.内景,办公室,晚上
    阿博加斯特四处打量这间空无一人的办公室,并喊——
    阿博加斯特:贝茨!
    他走向休息室的门口,并走了进去。他环视这间布满鸟标本的房间,突然停下,他看到——

    161.特写,墙角的一只老式保险箱

    162.特写,阿博加斯特
    他走向保险箱,发现它并没有上锁。他飞速扫视四周,打开保险箱。

    163.特写,空无一物的保险箱

    164.特写,阿博加斯特
    他站起来走开了,又拉开写字台抽屉,没有发现什么线索,便随手关好。

    165.外景,旅店办公室,晚上
    阿博加斯特走出办公室往外瞧,他看到——

    166.最后一间客房漏出灯光
    房门洞开。

    167.外景,旅店办公室门口,晚上
    阿博加斯特先望望最后一间客房那边,又扭头朝房子的方向张望,再次回头看最末一间客房,没发现任何动静。

    168.外景,老房子和旅店游廊拐角,晚上
    阿博加斯特决意不去惊动贝茨,径自轻捷迅速地走向通往房子的小径。

    169.外景,老房子,晚上
    房子衬托在乌云密布的夜空中,楼上的一扇窗户和楼下的门厅透出幽幽灯光,令人感到神秘莫测。阿博加斯特三步并作两步朝房子走去。

    170.近景,阿博加斯特,晚上
    他已经迈过前廊走到门口,扶住门把略顿,不敲门便径直推门进去。

    171.内景,老房子,晚上
    阿博加斯特走进门,随手把门关好,站立片刻,四下打量这阒无声息的房子。正对门口的是登上二楼的楼梯,它的左侧有一条显然是通向厨房的过道,没有灯光,楼梯右侧有一扇关严的房门。

    172.内景,老房子的楼梯,晚上
    阿博加斯特回头瞥了一眼大门,便开始小心谨慎地踏上楼梯,眼睛盯着楼上对着楼梯口的房门。

    173.内景,旧房子,俯摄楼梯及平台,晚上
    阿博加斯特边观察边加快脚步,他在半路上再次回头观望大门。我们看见阿博加斯特拾级登楼,同时也看见母亲的房门缓缓并小心翼翼地打开。
    当阿博加斯特走近平台时,卧室门大开,毋亲迈出门去,她高举起手,一把极大的刀,刀刃寒光闪闪。

    174.特写,阿博加斯特大惊失色的大脑袋
    那把刀猛地砍向他的面颊和脖子,血溅如飞。措不及防的袭击使他失去重心。他往后摇晃并踉踉跄跄地退下楼梯。当他往后退时,疯狂地摸索楼梯的栏杆。镜头一直跟拍,一把令人生厌的刀始终戳在前景。当他倒在楼梯底时,贝茨太太黑色的头和肩膀突现在前景上。镜头推近拍摄她举起又垂下杀人的凶器。
    〔淡出〕

    〔淡入〕
    175.内景,五金店的后面房间,晚上
    莱拉坐在电话机旁,看上去已经在那里纹丝未动地守候了一个小时。萨姆在踱步,偶尔在窗前停住,望望窗外,又继续踱步。莱拉身边的烟灰碟已经满了。室内浓烟弥漫,充满紧张和忧虑的气氛,要不然,小屋里也是很舒适的。
    萨姆(在窗前,平静地):有时候在星期六晚上会听到孤独的声音。你注意过吗,莱拉?
    莱拉(没兴致闲聊):萨姆,他说的是一个小时,或者更早些。
    萨姆:已经三个小时了。
    莱拉:咱们干坐在这里等吗?
    萨姆(突然高兴起来):他会回来的。咱们坚持乖乖坐着等,好吗?
    莱拉:你的好习惯真了不起,萨姆。
    萨姆:我有数不清的好习惯!你最喜欢哪种?
    莱拉:每逢我开始想到可怕之处时,你就挺直腰杆,还有你目光里那种“上帝保佑众人”的神情使我……觉得好受些。
    萨姆:你觉得好受时我也觉得好受些。
    莱拉(沉默片刻后站起来):旧公路离这儿有多远!
    萨姆:你想要赶到那儿去,突然出现在阿博加斯特和生病的老太太面前,把她吓着了,也许会把阿博加斯特在这三个小时内干的事情搞糟的。
    莱拉:你说的有理。
    萨姆:这可不明智。
    莱拉:我们家的人都没有耐心。萨姆,我要到那儿去!
    萨姆:阿博加斯特说……
    莱拉:一个小时,也许更早!
    萨姆目不转睛地望着她,看到她真的非常焦急,便皱皱眉头,走到电话旁,拨接线员。
    萨姆(对电话):有老公路旁贝茨汽车旅店的电话吗?(等候)
    莱拉:萨姆!我们要是能去,干吗要打电话呀?
    萨姆:没准会和阿博加斯特在路上错过去的。(对电话)谢谢。
    他挂断电话,又重新拿起话筒,拨旅店的号码。隐约听到那头的电话铃声恼人地反复响。
    萨姆(对莱拉):可能他正往回走。
    莱拉:萨姆,我走了。
    萨姆(挂掉电话,拿起外套):你找不到的。
    他走向门口,莱拉随后走进店堂。

    176.内景,店堂
    他半路上停下来,转过身搂住她的胳臂。
    萨姆:留在这里。
    莱拉:为什么我不能和你一起去呢?
    萨姆(望着她):我不知道。(定了定神)咱们留一个人在这里,说不定阿博加斯特正在路上。
    莱拉(着急起来):就在这儿等着?
    萨姆(温厚地笑了):又想到可怕的事了。
    他疾步走出门去。莱拉凝视他时镜头固定不动。她孤零零地站在黑洞洞的店堂里时,所有的五金制品看上去都是奇形怪状、阴森可怕的。

    177.特写
    在一堆浴室设备中,一个淋浴器的喷头掉在地上。

    178.中景
    莱拉转身从地上捡起喷头,把它放回原处。她再次转身望着空荡荡的街道,神色焦灼。她不由自主地微微哆嗦了一下。

    179.外景,沼泽,晚上
    月色中衬出诺曼伫立不动的细长剪影。他一动也不动,只站在岸边沿凝视表面已平复安静的沼泽。
    〔切入〕

    180.外景,旅店和房子,晚上
    除了诺曼母亲的房间之外,所有的灯都熄火了。可以透过玻璃窗看到她面对房间,舒坦地坐在一把高背椅子上的身影。俄倾,我们耳闻马达的响声。随后看到萨姆的小货车拐进车道。
    萨姆关掉马达,下意识地灭掉前灯,迟迟疑疑地观察这个一片漆黑、阒无人迹的地方。他跳出驾驶室,快步走向办公室,敲敲门。他等待应门时,张望长长的游廊,打量黑洞洞的客房,又再次敲门,敲得响些。他瞭望另一端,看到房子和唯一有灯光的窗前身影。他注视少时,然后高声喊道——
    萨姆:阿博加斯特?
    〔切入〕

    181.外景,沼泽
    诺曼的剪影。他没动弹。隐约传来萨姆再次呼唤阿博加斯特的声音。诺曼缓缓转身,直到我们看到他的侧影,他回首眺望那房子,鬼鬼祟祟地低下头。安静了好一会儿之后,又响起萨姆澎澎的敲门声。
    〔化入〕

    182.内景,五金店,晚上
    店堂内一片漆黑,只有后房透进来一点亮光。

    183.远景
    镜头背对街门,我们看见莱拉的纤细身子在黑屋子里坐等。听到汽车煞车的声音后,那个纤细的身影跳起来,从后房通过五金店的甬道一路小跑成为一个头像。我们看到莱拉绝望焦灼的样子。

    184.中景
    我们从她的视点看见萨姆从小货车上下来,走向店门。他走进去,和莱拉交换了一个闪电式的眼色。
    萨姆:他没有回这儿来?
    莱拉(揪心地):萨姆。
    萨姆:阿博加斯特不在,贝茨不在。只有那个老人在家……(蹙眉)一个连门都不能应的生病老太太。……或者是……不愿意应门。
    莱拉:他能到哪儿去呢?
    萨姆:没准是得到一些明确的线索,没准直接去……
    莱拉:不给我们打个电话?
    萨姆:急得顾不上。
    莱拉:他在只有一个不满意的感觉,还没有明确的信息时,尚且给我打过电话。你不觉得如果他真的有了什么……应该会来电话?
    萨姆(打断):是的。我想他会打的。
    茱拉一言不发。萨姆开始走向后房,在门前停下,转过身去。莱拉仍呆在门口望着大街。她感觉到他已站住,便转过身去。他们在黑暗中互相对视了片刻。
    萨姆:咱们去找艾尔·钱伯斯吧。
    莱拉:他是什么人?
    萨姆:他是这里的副司法官。
    他继续往里走。
    〔化入〕

    185.外景,司法官所住的街道,晚上
    一条黑暗、静谧、覆盖着绿树浓荫的街道。我们在朦胧的月色中看见一所小巧的房子。萨姆的小货车从大街开过来,停在钱伯斯司法官的家门前。镜头推向暂时还坐在驾驶室内的萨姆和莱拉,他们默默观察这所沉睡的房子。
    萨姆:我们的副司法官睡了。
    莱拉:那怎么办?
    萨姆:没事。只不过……所有的灯都灭了……肯定睡着了。
    莱拉(有点恼火):这意思是说我们不能……
    萨姆:不。我只是说要多等一会儿,人们讨厌半夜三更的铃声。(放弃这个想法,走出汽车)来吧。
    他下了车,绕到那边去搀莱拉。她已经下车了。镜头跟拍他们踏上通往门口的小径。萨姆揿铃。这铃声与其说是门铃,还不如说象救火的警铃,他们几乎被房子里猛然传出来的清脆震耳铃声吓一跳。
    萨姆:你认为我最好再按一下吗?
    他想挤出个笑容,可是笑不出来。莱拉连试都不想试。就这会儿,楼下门厅的灯亮了。顷刻之间,钱伯斯太太毫不犹豫地打开门。她是一个小巧身材、热情爽朗的女子,身穿厚法兰绒睡袍,一副好客的神态。
    钱伯斯太太:哦?
    萨姆:很抱歉,钱伯斯太太。我不愿打搅你……
    钱伯斯太太:你没打搅!(瞥了一眼门铃)它是个万能铃。(迅速向莱拉嫣然一笑)艾尔保证半夜里不管是谁打铃,他都会听得见。(对萨姆)无论如何,次迎进来!
    她把门开得大些。
    〔切入〕

    186.内景,钱伯斯家楼下的门厅,晚上
    墙纸上布满含苞欲放的玫瑰花图案。楼梯上铺着地毯,灯光璀璨,休息室的穹门边装着一部电话。钱伯斯太太在楼梯口仰头喊叫——
    钱伯斯太太:艾伯特!(稍候,萨姆和莱拉进来时,她又桀然一笑)艾尔·钱伯斯!
    萨姆正要随手带门,钱伯斯太太却示意他不用关门,自己快步走过门厅,探身出去揿门铃。房子见的铃声更是响成一片。她关上门,走向楼梯口,听到楼上有动静后才止步。
    钱伯斯太太:有顾客!
    钱伯斯司法官走下楼梯。他穿着一件和太太的睡袍相配的睡袍,他身材高大,为人一丝不苟,气宇轩昂,象雕塑模特儿似的。他向萨姆点点头,眼神机警,含有“你得实话实说”之意。
    萨姆:我们遇到点麻烦事。
    钱伯斯太太(对莱拉):男人们说话时,咱们到后面喝杯可可吧。
    莱拉:不了,谢谢。这也是我的事。
    萨姆:我不知道从哪儿说起……(望望莱拉)还是从头说吧。
    莱拉:好吧。
    萨姆(对司法官):她是从凤凰城来的莱拉·尤兰。她到这儿来找妹妹,已经好几天了。有一位私人侦探在帮忙……唔……今天晚上我们接到这位侦探打来的电话,说他正在追踪玛丽恩……
    钱伯斯太太:玛丽恩是莱拉的妹妹罗?
    萨姆:是的。他跟踪到老公路旁的那家汽车旅店……
    钱伯斯太太(对司法官):贝茨旅店。(对莱拉)他的脑子象架机器,你输送的信息越多……接着说吧,萨姆。
    萨姆:他跟踪到那儿,打电话告诉我们他要询问贝茨太太……
    钱伯斯太太惊喜地:诺曼有妻子啦?
    萨姆:……不,是个老太太,他的母亲。(对司法官,急促地)这是今天傍黑的事。从那以后,我们再没见到他,也没有他的消息。我去过旅店,刚回来。办公室里没有人,而……
    莱拉(着急地打断):你能帮帮忙吗?我觉得那儿出了岔子!
    司法官(思索片刻后):噢,你妹妹失踪多久啦?
    莱拉:她上星期五离开凤凰城后,一直没音讯,直到……
    司法官:你和这位侦探是怎么进到费厄维尔来的呢?
    萨姆:他们以为她会来找我。
    司法官:她是单独离开凤凰城的?
    莱拉:是的。
    司法官(稍顿):她逃跑时没人觉察?
    萨姆:没有。
    司法官:为什么要跑?
    莱拉(瞧了萨姆一眼):她偷了一些钱。
    司法官:很多钱?
    莱拉:4万美元。
    司法官:警方未能……
    萨姆(打断):有关的人认为……如果他们能让她退回这笔钱……他们将不向警方告发。
    司法官:说说那位私人侦探的事吧。他追她到贝茨那里,他给你们打电话时究竟说了些什么?
    莱拉:他说有一天晚上玛丽恩到过那里,已经离开了。
    司法官:带着那4万美元?
    莱拉:他没提到那笔钱。(焦急地)他在电话里说的事并不重要,对吧?他打算同那母亲谈话后返回来,可是他没回来!这是我来求你帮忙的事!
    司法官:怎么个帮法?
    莱拉:到那儿去!找人查问一下!(稍顿)很抱歉,看来我过分着急了。我总是在想……有些事不对头。我必须知道出了什么事!
    司法官:我也认为是不大对头,不过和你想的不是一回事。我认为你的私人侦探有问题。(莱拉刚想反驳)我认为他摸到重要的线索,例如你妹妹的去向……可能是从诺曼·贝茨那里知道的……然后打电话把你们稳住,他却去跟踪她和那笔钱。
    莱拉:他说他并不满意……而且说好要回来。
    钱伯斯太太(对司法官):干吗不打个电话给诺曼,让他说说出了什么事。如果他真的告诉那个人一条重要线索,而那个人溜了……这样会让这位小姐感到安心些,艾伯特。
    司法官:现在打?
    萨姆:我到那儿的时候他没在家。如果他回家的话,现在可能还没睡下。
    司法官:你去那里的时候,他并没有外出,他只是和有的人一样……半夜里不愿意出来应门。这个家伙过得象个隐士。
    钱伯斯太太:说得好听点,是个遁世者。
    司法官(对萨姆):你一定记得那儿生意萧条的景况。大约10年前……
    萨姆:我才来了5年。现在觉得好象来了10年,可是……
    莱拉:好吧!现在打电话,至少得打个电话!
    钱伯斯太太走向电话,拨接线员的号码。
    钱伯斯太太(对电话):弗洛莉,司法官让你接贝茨旅店的电话。
    她把听筒递给司法官:他勉强接过来,听着对方模糊的铃声。片刻之后:
    司法官(对话筒):是诺曼吗?我是钱伯斯司法官。(听)很好,谢谢。听我说,我们这里出了点麻烦事。今天晚上你那里是不是去过一个男的……(听)哦,这无论如何不是顾客。一个私人侦探,名叫……
    钱伯斯太太:阿博加斯特。
    司法官(对话筒):阿博加斯特……(听)他走了以后呢?(听)不,没事,诺曼。你那儿的生意怎么样啊?(听)啊,我想你该把这个地方卖掉,到个近一点的地方开一家小一些的。你要知道……可是……
    莱拉:劳驾!
    司法官(对话筒):很抱歉,把你吵起来,朋友。回去睡吧。好的,很乐意。(挂上电话,扭头对钱伯斯太太)他问候你。
    萨姆(略带讽刺口吻):就这些吗?
    司法官:这位侦探已经走了。诺曼告诉他那位小姐的情况,侦探向他道了谢,然后走掉了。
    莱拉:他再没回去?没有见到他的母亲吗?
    司法官久久望着莱拉,同情地摇摇头。
    司法官:你发现你妹妹跑掉之后,应当立即给警方打电话。你去找私人侦探,用一些你根本不了解的人……
    莱拉:这又有什么不同……
    司法官:你的侦探对你当面说瞎话。
    钱伯斯太太:真可耻。
    司法官:他对你说他不立刻回来是因为他要询问诺曼的母亲,对吗?
    莱拉:对的。
    司法官(略顿,然后平静地):诺曼·贝茨的母亲10年前就死了,埋在青草地公墓!
    大家都一言不发,沉寂许久。萨姆和莱拉盯着司法官。
    钱才白斯太太:是我帮诺曼挑选她下葬的衣服。长春花蓝色的。
    司法官:这不仅在地区历史,萨姆,这是费厄维尔地方志上唯一的一件谋杀与自杀案!贝茨太太毒死了……与她有关系的男子,她发现他已有妻室,然后用同样的东西自杀。马钱子碱。死得好惨。
    钱伯斯太太:诺曼发现他们双双死在床上。
    萨姆:你的意思是我看见坐在窗前的那个老太太不是诺曼·贝茨的母亲?
    钱伯斯太太(满怀希望,高兴地):可能你见到的是玛丽恩!
    萨姆:我能分得清是玛丽恩还是老太太。
    司法官:现在等等,萨姆,你肯定看到的是一个老太太?
    萨姆:是的!在旅店后面的房子里。我又敲门又叫喊,可是她……就是不答理。
    司法官:而你却告诉我你看见诺曼·贝茨的母亲。
    莱拉:肯定是那么回事。阿博加斯特也是这么说的……他说那个年轻人不让他去见她,因为她有病!
    司法官定睛瞪住他们俩,当他终于开腔说话时,声调里暗含嘲讽的意味。
    司法官:好吧,如果楼上那个女人是贝茨太太的话……埋在青草地公墓里的那个女人是谁呢?
    〔快速切入〕

    187.内景,诺曼办公室后面的休息室,晚上
    屋子里只开着一盏台灯,诺曼呆坐在昏暗中,身边是电话,他的手仍挨着电话,仿佛他挂断电话后挪不开手。他正在凝视悬在台灯罩上那只百舌鸟,面部开始呈现刚毅果断的表情,他霍地站起来,急步夺门而出,同时伸手熄掉台灯,结果把那只鸟碰掉了。他望着它掉下来,却没设法接住它。鸟咚的一声坠地,漏出锯末来。他伤心地瞧了少时,才俯身收拾锯末,想法把它塞进脱线的缝里,又抢起那只鸟,把它放进抽屉。他这才关掉灯,穿过黑洞洞的办公室走出去。
    〔切入〕

    188.外景,旅店和房子,晚上
    诺曼走出游廊,踏上小径,直奔房子,开门而入。
    〔切入〕

    189.内景,楼下门厅和楼梯,晚上
    仰拍楼梯。诺曼快步上楼,在他母亲的房前稍停,然后开门进去,让门敞着。此刻,我们只听到诺曼低沉而平静的声音,听不清他说什么。然后,我们听见他母亲突然爆发出冷酷的嘲讽笑声。
    母亲的声音:对不起,孩子!可是你向我发命令时真是显得荒唐透顶!
    诺曼的声音:求求你,妈妈……
    母亲的声音(犀利,毫无笑意):不!我不要藏在水果窖里!(尖声笑)你以为我疯了,呃?(再次严厉冷酷地)我就呆在这儿!这是我的房间,谁也不能把我拉出去……就是我那混蛋儿子也不行!
    诺曼的声音(现在嗓门提高了,着急地):他们现在全都来了,妈妈。他跟踪那个姑娘,现在有人要追她!你以为会呆多久……妈妈,求求你,就呆儿天,只不过是别让他们发现你!
    母亲的声音(学他的腔调):就呆几天……(忿怒地)在那个潮湿的水果窖里?不去!你已经把我藏在那儿一回了,儿子,你不能再这么干!再也不能!现在滚开!(稍顿,平静地)我叫你滚开!儿子(过了好半晌)诺曼!你以为你在干什么?别碰我!别!诺曼!(停了一下,随后以哄骗的口吻)好吧,儿子,把我放下来,我去,我自己走着去。我可以自己走,不是吗?
    与此同时,镜头缓缓爬行上楼,然而它没停在楼梯顶上,而是继续升高成俯角。
    她开始哈哈大笑,声音可怕,象一个令人恶心的旋律。
    诺曼的声音:我抱你下去,妈妈。
    诺曼从房间里出来,抱住他的母亲,她的头搭在他的肩后,他抱她下楼梯,沿着楼下的平台走到地窖的台阶,然后下台阶到地下室。
    〔化入〕

    100.外景,费厄维尔长老会教堂,上午
    这是一个多云的上午,但人人面带笑容。礼拜仪式刚结束,人们从教堂里涌出来向各处分散时,脸上都略带一点“我上过教堂,沾了灵光”的表情,心满意足,平静安定。
    萨姆和莱拉在人群中等着找人。他们的脸上可没有满足和安定的神气。镜头推近,他俩没说话。莱拉的模样好象是一宵没睡。萨姆突然警觉起来,挽起莱拉的胳臂往教堂走去。镜头跟拍,他们走到司法官和钱伯斯太太跟前停下来。司法官不无怜惜地望着莱拉。钱伯斯太太笑容可掬。
    萨姆:我们想,要是你们不在意的话,我们要和你们一起去那家旅店。
    钱伯斯太太:他已经去过了。
    司法官:做礼拜前就去过了。
    钱伯斯太太:你们二位吃过早饭了吗?
    萨姆(对司法官,不是提问):你没有发现什么情况。
    司法官:没有。来,咱们让开这条道。
    他走开,别人跟随。镜头跟拍他们走到马路边。
    莱拉(打断):他说起关于我妹妹的事了吗?
    司法官:也就是他对你的侦探说过的那些事。她用了一个假名,我亲自过目了。实际上我也看了全部地方,那小伙子单独过。
    萨姆:没有母亲。
    司法官:你一定是看到了幻象,萨姆。啊,我知道你不是那种有幻觉的人,可是那里没有女人。我不相信鬼魂,就这么回事!
    莱拉:我仍然觉得……
    司法官:看得出来,很抱歉,我不能令你安心些。你今天下午到我办公室里来一下,报告有人失踪……还有那件盗窃案。这就是你该做的事!你越早依靠法律的力量办这件事,你就越早有希望找到你的妹妹。这样做好吗?
    莱拉:我不知道。
    钱伯斯太太:今天是星期天,吃晚饭的时候到我家里来写报告。写得好一些,你也来,萨姆。
    她眉开眼笑地,好象是邀请他们去商量当年的慈善舞会似的,她挽起司法官的胳臂走了。司法官走开时点点头。
    现在,萨姆和莱拉孤零零地站在冷落的教堂前的路旁,他们在那儿愣了好一会儿,面色好象阴沉的天空一样颜色。
    萨姆:也许我是看到了幻象?
    莱拉:不会的。
    萨姆挽起她的胳臂,送她到马路那头他停靠小货车的地方。镜头跟拍。
    萨姆:要我送你到那家旅馆吗?要不然就到店里去。
    莱拉没回答。他们到了小货车前,萨姆搀她上车时,她双眼直勾勾地望着他。
    莱拉:除非我亲自到那儿去,萨姆,不然总是感到不踏实。
    萨姆:我也是。
    他碰上车门,快步绕过小货车,登上司机座并发动引擎把车子开走了。
    〔化入〕

    191.萨姆和莱拉在小货车内,驶向公路
    开始他们谁也没说话,萨姆紧盯住路面,好象有别的车辆在行驶,莱拉的眼神里除了她内心的不安之外,空无一物。
    莱拉:我怀疑我们能不能再见到玛丽恩了。
    萨姆:当然能见到。
    莱拉:活着。
    萨姆的模样是想说点诙谐的话,说点让她高兴的事,可是他没办成,什么话也没说。
    莱拉:我们从小生活在一起,一天早上我们醒来,发现我们己经成了孤儿,玛丽恩便不去上大学,找了个工作,这样我才能上大学。
    萨姆:你在哪儿上的大学?
    莱拉:我没上。我也找了份工作。(稍顿)我猜想是不是因为我没让她为我作出牺牲而伤了她的心?有的人非常愿意为你受苦,要是你不同意,他们会更难过。
    萨姆(自言自语地):她愿意舔邮票。
    莱拉好奇地望着他,非常想追究他的意思。
    莱拉:我现在回想她有许多事都叫人猜不透,她为什么从来没有对我提起过你。……真怪,当你认为事事都该有一个答案时,你还以为什么事都是解释得通的。
    萨姆:我们打算结婚,并且正在准备结婚。
    莱拉:你知道我怎么发现你的吗?我发现你的一封信……信写得很好,萨姆。
    萨姆:这就是那条老公路了。
    莱拉:我想……当你能够娶她的时候,她会向我介绍你的,一切都光明正大而且体体面面……她过去总是想把事情办得体体面面的。
    萨姆:注意你说话的时态!
    莱拉:哦?
    萨姆:她过去和现在都想把事情办得体体面面的。
    萨姆减低车速,把车子停下来,叹了一口气,着手点香烟。莱拉不明白他的用意,着急地望着她。
    莱拉:你打算在这儿等着我?
    萨姆:我和你一起去。但是我们最好先商量定进去说些什么,干些什么……
    莱拉:咱们去登记住下。扮作夫妻,便会被带进一间客房……然后里里外外地把所有的地方都搜查遍。
    萨姆:你不会相信这……(发动引擎)这是我第一次玩这种夫妻住宿的把戏。
    莱拉(几个小时以来第一次破颜微笑):我相信。
    〔切入〕

    192.外景,贝茨旅店和房子,白天
    这里阒无一人,静谧无声,房子在层云密布的天空的衬托下显得格外清爽。我们看见萨姆的小货车拐上车道停住。不多会儿,萨姆和莱拉下车。

    193.新角度
    当萨姆和莱拉在小货车旁的游廊边相会时,镜头推近。旅店办公室和房子都处在后景,他们只看了片刻。窗户里没有人影,遮阳帘也拉严了。萨姆走向办公室的门,朝里望望,敲敲门,推门入内。莱拉还呆在货车旁的车道上。
    〔切入〕

    194.内景,母亲的房间,白天
    从近角度拍摄诺曼站在窗前。他稍稍撩开窗帘俯视旅店,他的目光在审视莱拉孤单的身影。她正站在货车旁抬头瞭望那座房子。诺曼细瞧她,看到她正好仰首望这扇窗户,便拉好窗帘,转过身去。我们看到他满面狐疑与惊惶之色,阵阵疯颠的波涛涌上心头,他奋力控制。他离开窗户。镜头继续对着窗户往外俯摄。我们透过薄窗帘看见萨姆走出办公室,来到莱拉身边。

    195.外景,旅店办公室,镜头推向萨姆和莱拉
    萨姆(下意识地悄悄细语):我怀疑诺曼·贝茨隐居到哪儿去了?
    莱拉:那扇窗户里有人。我看见窗帘动了。
    萨姆挽起莱拉的胳膊。
    萨姆:来吧。
    他们一起走向通往房子的小径。镜头跟拍。当他们拐过办公室时,看见诺曼正在小径上迎着他们过来。他们站住,诺曼也站住,他面无笑容,也没开腔说话,他往日的笑脸和温柔的友好态度都无影无踪了。他们之间只有抑制和冷淡。
    萨姆(神采飞扬地):我们刚要上去打铃找你。
    诺曼(往前走):我想你们是要个房间。
    萨姆:我们原想直接去旧金山,可是我们不喜欢这种天气,好象要变天……是吧。
    诺曼走过萨姆,丢给他一个看穿他不说老实话的不信任的眼色,他登上游廊进入办公室。萨姆和莱拉尾随。

    196.内景,旅店办公室,白天
    诺曼走到柜台后面,从钥匙板上取下第12号客房的钥匙。此时萨姆和莱拉已经进来,快到柜台前了。
    诺曼:我领你们去……
    萨姆:还是先登记的好,我们还没登记吧?
    萨姆细看柜台,寻找登记簿。
    诺曼:没必要了吧。
    萨姆(毫无恶意,爽朗地打断他):呃,呃!我的老板要付这次旅行的费用……百分之九十是为了公事……他要正式的收据。我最好登个记,然后要一张收据。
    诺曼瞪着萨姆,仿佛想对他嚷嚷,说他是个骗子。他没这么干,而是从柜台下面拿出登记簿。莱拉走近了点,当萨姆登记时,她细细察看登记簿。萨姆登上“约翰逊先生和太太”,清晰地看到在他的签名往上第三个人是“玛丽.萨缪尔斯”的签名和城市名,后面注明是1号房间。萨姆登记完后合上登记薄,递给诺曼。后者没有接,开始从柜台后面走出来。
    诺曼:我去拿你们的行李。
    萨姆:没有行李。
    诺曼(瞟了他一眼):我领你们去客房。
    他走向门时萨姆哈哈大笑,诺曼止步,回头望他。
    萨姆:我第一次见到这种事,(对莱拉)在这个国家里住店没带行李,还要先付款。
    萨姆笑咪咪地好象在开玩笑,从口袋里拿出一张钞票。
    诺曼:10块钱。
    诺曼回过身来,收下萨姆递过来的钞票,打算再往外走。
    萨姆:收据呢?
    诺曼勉强地走到柜台后,放下第12号客房的钥匙,在柜台下面的抽屉里章出收据本,开始写。莱拉走到柜台前,拿起那把钥匙,扭头快步往出走。
    莱拉:我先去了。
    诺曼抬头,一直目送她走出门外。

    197.外景,旅店,白天
    莱拉顺着游廊走,在1号客房前稍顿,试了试门,它没上锁,她听到萨姆和诺曼从办公室出来的脚步声,便立即关上门,继续沿游廊走。
    萨姆(对身后的诺曼):不用麻烦你了……我们能找到的。
    他一直往前走,看都没看1号客房,快步追上莱拉,她正好走到12号客房门前。镜头依然对着诺曼,他站在办公室门口目送萨姆和莱拉。他的神色依然警惕,但不再冷漠无情。他呆了一会儿,等他们关上门后才走向小货车,镜头跟拍。他研究这辆小货车,从司机的窗户探身进去翻动登记牌,看着。这上面有萨姆·卢米斯的真名和地址。诺曼抽回身子,再次望望12号客房,然后望望那所旧房子。他的怀疑得到证实,现在,他的脸上显露出如释重负的松弛神色。他意志坚定地吸了一口气,转身大步流星地走过小径,登上房子的前廊,打开门进去。

    198.内景,12号客房,白天
    莱拉站在客房的后窗朝外引颈眺望那所老房子,可是从这间客房的窗户一点也看不见。她转过身来,既沮丧又焦急。萨姆站在床边望着平展展的床罩,凄楚地紧锁双眉。
    莱拉:我们该要1号客房,玛丽恩住过的那间。
    萨姆:我倒高兴我们没要那个房间。
    他移开视线,走到桌前伤心地坐下来,点上一支烟。莱拉望了他一小会儿,真正产生了怜悯之心,过去坐到床边,再次转过脸望着萨姆的背影。
    莱拉:我们必须走进那间客房搜查,萨姆,不管我们多么怕找,也不管可能会多么痛苦。
    萨姆:我明白。(略顿)你认为如果发生了什么,会是在那边发生的吗?
    莱拉:萨姆,如果你拥有一个象这家旅店这样没出息的生意……一个你可能连卖都卖不掉的……你想到别的地方另做一个新的生意时,需要什么呢?(萨姆注视她)4万美元?
    萨姆:我们怎么能证明……(无可奈何地笑笑)啊,如果他在新公路旁开一家新旅店……就说从现在起一年……
    莱拉:现在肯定会有物证!有某些可以证明他从玛丽恩那里弄走那笔钱的东西……用某种手段!
    萨姆:你怎么能说得那么肯定?
    莱拉:阿博加斯特!
    萨姆,他喜欢我……或者怜惜我……他开始觉得你也是这样。我从他打电话给我的话语中听得出来……有关怀之意。他不会跑到别处去,或者不踉我们打招呼就做什么事。除非他被人挡住。他是被人挡住了,所以他肯定已经找到什么东西!
    萨姆细想片刻,点头表示她言之有理,随后站起来。
    萨姆:我们从1号客房开始。
    他走到门口,先打开一条缝往外窥视,然后回头对莱拉说——
    萨姆:如果他看见咱们……咱们就说要透透空气。
    莱拉走到门。他扶着门让她先出去。

    199.外景,旅店,白天
    萨姆关上门,牵着莱拉的手,双双沿着走廊朝1号客房走去。镜头跟拍,他们在1号客房门前稍稍停顿,萨姆示意莱拉静待等候,他走到办公室,打开门喊道——
    萨姆:贝茨?
    他等着,没人回答,他走进去,旋即便出来,关上门后走到莱拉面前。她已经推开1号客房的门,开始往里走了。

    200.内景,l号容房,白天
    房子的遮阳帘都拉得严严实实的,所以室内几乎和夜间一样黑。萨姆随着莱拉入内,带上门。片刻之间,他们只是凝视这个房间,仿佛希望它能告诉他们一点令人满意的情节。谁都没说话。随后,他们蹑手蹑脚地开始摸黑搜查,有条不紊地彻底地查遍所有的抽屉、壁橱、桌子、床底和黑暗的角落,不知道他们想找到什么东西,然而他们期望能找到点东西。莱拉打开浴室的门往里看,这个没窗户的房间非常黑,她打开灯入内,萨姆也向浴室走去,几乎跟着入内,当他发现这是个什么地方时便自动收住脚步,退了出来。
    萨姆:对不起。
    莱拉:干净得象医院。
    萨姆:什么?
    莱拉:浴室,看这里多么干净。我们客房里的浴室干净……可这里可以说是洁净。
    萨姆走进去,打量四周,点头表示同意。莱拉查看药柜,除了一只杯子和两小块肥皂外,一无所有。萨姆倚在门框上,察看浴池和上面的喷水管,他仍在凝视,突然之间注意力更集中了,好象被什么不对头而他又无法掌握的事分了心。他接着察看挂浴帘的杆子,发现没有浴帘。他皱起眉头正想开腔,莱拉(曾经一度出画)打断了他。
    萨姆转身,镜头也跟着转,我们看到莱拉正站在恭桶边,她的右手套食指尖上粘着一小片湿纸。
    萨姆:这是什么?
    莱拉:没把这个冲掉。这是在计算数目,有人把它撕了想扔掉,(向萨姆伸出手指)从4万……加上或者减掉什么数……
    萨姆取下她指尖上的纸片,看了一下,拿出钱夹,把那片湿纸屑塞进他驾驶执照的夹子里,把它放回钱夹,又把钱夹放到一边。
    莱拉:这是玛丽恩到过这里的证物!
    萨姆(提醒她):贝茨从来没有否认玛丽恩来过这里。
    莱拉(记起来了):是的。(闪过一个念头)不过这可能证明贝茨发现了那笔钱。
    萨姆:咱们就直截了当地问他,他把钱藏在哪儿?
    莱拉:萨姆,那个老太太,不管她是谁,我认为她告诉了阿博加斯特一点情况!我想让她也告诉我们那些事。
    她走出浴室,萨姆搀住她的胳膊阻止她。
    萨姆:你不能到上面去。
    莱拉:为什么不行?
    萨姆:贝茨。
    镜头开始摇离他们,在房间里缓缓移动,非常慢。
    莱拉的声音(画外):咱们去找他,咱们俩一个人去缠住他,另外一个人去找那个女人。
    萨姆的声音(画外):如果他不想被缠住的话,你就缠不住他。我也不愿意让你单独走进那座房子,莱拉。
    现在镜头已经明显地摇到对面墙上了,它渐渐移近印着小花的墙纸,终于停在一个小玫瑰花蕾上。
    莱拉的声音(画外):我能对付一个生病的老太太。
    现在我们看到玫瑰花蕾己被抠掉,它是诺曼偷看玛丽恩的小孔的另一面。我们现在看到诺曼的一只眼睛。
    萨姆的声音(画外):好吧,我去找贝茨,缠住他。
    那只眼睛离去,漏出一小束光线,直至小洞被墙的另一面被挂画挡住为止。

    201.新角度,莱拉和萨姆
    他们即将走出去时,萨姆拦住她。
    萨姆:等公儿。如果你从他母亲那里探听出点什么……(思量)你能找到回镇上去的路吗?(莱拉点头表示能)如果你打听到什么,不用留下来告诉我。
    莱拉急促点头,赶到门口,萨姆抢先到了,打开一条门缝朝外扫一眼,然后稍再开大一点,刚好能容莱拉和自己溜出去。

    202.外景,旅店,白天
    镜头角度靠近1号客房,莱拉出门转向左面,径直走向12号客房。萨姆在门口稍候,转向右面小径,他经过办公室时,看到诺曼正好站在敞开的门内,大为诧异。
    诺曼:找我吗?
    萨姆(回过身来):是的,真的是找你。(友好地笑笑)妻子要睡午觉……我从来做不到不出一点声,所以我想,我还是来找你……聊聊天。
    诺曼:对你们的房间满意吗?
    萨姆:好极了。
    萨姆举步到办公室,就在进门之前用眼梢瞄了一眼游廊那头,瞥见莱拉站在12号客房的门外,便给她作一个“解除警报”的手势。
    镜头拍入莱拉和她所看到的东西。她目送萨姆进入办公室,直到听见关门声才寻找另一条通往房子的路。她在成L字形的客房尽头发现一条夹道,便往那儿走去。

    203.外景,旅店后身,特写,莱拉,白天
    莱拉站在旅店后身踌躇不前,朝前张望。

    204.远景,白天
    老房子矗立着,背后是多云的天空。

    205.特写,白天
    莱拉往前走。

    206.远景,白天
    镜头渐渐推向老房子。

    207.特写,白天
    莱拉望望诺曼休息室的背面,继续往前走。

    208.远景,白天
    房子越来越近了。

    209.特写,白天
    莱拉仰首眺望那所房子。她果断地往前走。

    210.远景,白天
    房子和前廊。

    211.特写,白天
    莱拉在房子前站住,抬头仰望。她扭头观望,又回过头来看房子。

    212.远景,白天
    镜头拾级上前廊。

    213.特写,白天
    莱拉伸出手去。

    214.特写,白天
    莱拉的手推开门。我们看见门厅,莱拉越过镜头走进去。

    215.内景,旧房子一层楼的门厅,白天
    莱拉关上门,在门旁稍候,侧耳细听,没有听到任何声音,她仔细观察门厅内的设计,看见从那扇关着的门经过门厅向右是饭厅,左边通向客厅,门厅尽头是厨房,门敞着,但里面昏暗无光,也没有动静。她注意到通向地下室的阶梯,看了它一眼便抬头观察通向二楼的楼梯。她向前迈了几步,仿佛要去察看客厅和饭厅。

    216.内景,旅店办公室,白天
    诺曼站在柜台后面,凝视悠闲自得地坐在小沙发上的萨姆。诺曼则是一副自卫的气势,好象柜台是一堵防御工事,能抵挡墙那边的威胁。
    萨姆(神采奕奕地,好象是有意沉默之后):似乎总是我在讲话,是吗?
    诺曼:是的。
    萨姆:我总以为孤独的人一旦有机会便讲个没完。然而你老是听!(稍顿)你一个人住在这儿,是吗?(诺曼不予回答)换了我会被逼疯的!
    诺曼:这种反应有点太极端了,不是吗?
    萨姆(轻松地):不过说说而已。(较为严肃地)我刚才的意思是……我宁愿干什么都行……只要能离开这里。你愿意吗?

    217.内景,旧房子楼下的门厅和楼梯
    莱拉已经走到楼梯半中央,旧楼梯的木板吱吱嘎嘎,弄得她心惊肉跳,她加倍小心地往上走。镜头在楼梯下边仰拍莱拉上楼,她在楼梯顶端暂歇一下。她右侧母亲房间的门是关严的;左侧另一扇门却是半开半掩的;正对着她的第三扇门也是关着的。她逗留了好一会儿,努力琢磨哪个房间有对着前院的窗户,断定之后便挑选右侧那个正确的房间。她走过去轻轻敲门。

    218.内景,母亲的房间,白天,镜头靠近门
    我们听见莱拉再次敲门,然后听到她柔声细气的叫唤声。
    莱拉的声音(画外):贝茨太太?
    沉静了片刻,门便徐徐开启,我们见到莱拉站在门口打量房间。她即时被它弄得莫名其妙,差点儿浑身冒凉气,她的表情显示出她巴不得马上关上门并永远离开这个房间。过了一会儿,她没关门便径自走了进去。镜头后拉并移开,从莱拉的视点拍摄。
    房间内装饰华丽,用缎子配桃花心木的家具,显得厚实、温暖又丰满,不成套的家具和上个世纪的小摆设纵横杂陈。有一张桃花心木的双人床;梳妆台十分华丽,上面铺着带荷叶边的缎罩;一只大五斗柜;一个有门的衣柜,上面有椭圆形的全身穿衣镜(它背靠墙,正对着门);一顶缎子软帽;窗前有一把配着垫子的扶手椅;一个白色大理石壁炉,炉膛里没有火但积满灰烬。
    这个房间无疑是有人住的,虽然眼下没有人,但,不久前还有一个身上有气味儿的人呆过。
    莱拉望着那张床,床上不整齐,绵缎床罩已揭开,有一个人形的压痕,显然曾经有谁蜷着身子卧在那里,象胎儿卧在子宫里的样子,莱拉盯视片刻后走到梳妆台前。那上面凌乱地放着盛化妆品和冷霜等的瓶子和盒子,有刚施过粉的痕迹,一只未盖盖的瓶子,也许是香水瓶,一把梳子和鬃毛上粘着头发的刷子。莱拉继续移步,在穿衣镜内照了一下,吓了一跳,转身走到五斗柜前,差点要拉开一只抽屉,眼边瞥见那只穿衣柜,便又犹犹豫豫地走向那儿。她打开柜门,看到里面挂着鲜艳、干净、细心熨烫过的衣服。莱拉打开另一扇柜门,那里挂着大衣、衫裙和长袍,都没有作防蛀处理,有几只贮存箱,还有一条仔细刷过的狐狸皮领。衣柜的地上摆着一溜干净、上过油的皮鞋。莱拉看了看,随手关好柜门,转身再次浏览整个房间后才走出去。

    219.内景,旧房子楼上的楼厅,白天
    莱拉走出母亲的房间,随手带上门,望望楼梯下面,再穿过楼厅走到半掩着门的房间。遮阳帘全部拉严,房间里很黑。莱拉在门口略略迟疑才走了进去,在墙上摸到电门,打开灯。

    220.内景,旅店办公室,白天
    现在,萨姆已经站起来,站到柜台旁。
    萨姆:我的意思不是说你不该安心于这个地方,我只是不知道你是否满意。我想,你假如看到有机会能离开这里,你可以卖掉这个地方……
    诺曼(恼火地):这个地方!这不是“一个地方”,这是我唯一的天地。我在后面那房子里长大,以前我是个快乐的孩子,我母亲和我……我们那时还不止是快乐。
    萨姆:那么,现在你的母亲死了?
    诺曼向他飞速投去一个凌厉险恶的眼色。
    诺曼:我母亲没有死!
    萨姆(温和地):我没想到。

    221.内景,旧房子里诺曼的房间,白天
    莱拉站在门洞观察这个房间,感到恶心沮丧。房间稀奇古怪,象不太规矩的孩童的荒唐可怕的幻想产物。
    这是个小房间,墙上涂画了很多调皮的剪影,有玩具熊、小船和旋转木马,还有肥壮的牛跳向惊呆的月亮。床很小,远远装不下诺曼的身量,然而凌乱的床单表明诺曼就是睡在这儿的。床边有一个老式的玩具箱,箱盖上有一盏鸟笼式样的台灯。一本平装书,还有一只积满烟蒂和烟灰的烟灰缸。一个孩子用的衣架上挂着一件成年人的衬衣,墙边有一只窄小的高书架,摆满了供成年人阅读的厚本书,在有白色抽屉的小柜上有一架旧的小孩用留声机,转盘敞着上有唱片,近看是贝多芬的《英雄》交响曲。
    莱拉研究这个房间,既惊讶又反感。她望望书架,走进房间,从书架上抽出一本厚而大的平装书。她翻开书,吓得瞪圆眼睛,这是令人恶心的书。她砰地合上书,放下。

    222.内景,旅店办公室
    在柜台后面的诺曼已经往后靠到墙上。萨姆还在柜台对面,身子微向前倾,眼睛死死盯住诺曼的脸,诺赞的脸不再是毫无表情的了,它象是一只走投无路的野兽,正在发出僵直的强光。
    萨姆(施加压力):你在害怕。是我说了什么可怕的事吗?
    诺曼:我不知道你说了些什么。
    萨姆:我说到你的母亲……说到你的旅店。你打算怎么干呀?
    诺曼:干什么事?
    萨姆:买一个新的!在一个新的城镇!在那儿你不用把母亲藏起来!
    诺曼:住嘴!
    萨姆:你从哪里弄钱办这件事呀,贝茨……也许你已经弄到钱了……贮存了……一大笔钱……
    诺曼:你走开!
    萨姆:……4万块美元!
    诺曼:走开!
    现在他几乎要发疯了。他飞速转身冲进他自己的休息室。萨姆快步走过柜台跟着他。

    223.内景,诺曼的私人休息室,白天
    诺曼听到萨姆跟着他,想跑开,再也不让这个男子靠近他。他穿越这个房间到了后窗前,仿佛能从这里飞出去似的。萨姆走进房间后站住。诺曼转过身来,背靠窗户,就象那些关着飞不出去的鸟类标本一样。萨姆看到这些鸟时,脸上略现惊奇之色,但继续严厉盯住诺曼。
    萨姆:我敢打赌你母亲知道这笔钱藏在哪儿。你是怎样弄到的,我想她会告诉我们。
    萨姆胸有成竹充满信心的声调使诺曼增加了新的惶惑与警惕。他扭头透过窗户望望那座老房子,他回头看萨姆,觉得萨姆的声调里充满恐吓。
    诺曼:那位小姐在哪儿?和你一起来的小姐!她在哪儿?
    萨姆不予回答,似笑非笑地转身去察看一只鹰的标本。诺曼又回头看那座房屋。
    诺曼(发出可怕的吼声):啊,天呀!

    224.内景,老屋楼上的门厅,白天
    莱拉哆嗦着,心烦意乱,几乎恶心得要吐,她没有关灯便走出诺曼的房间。她走到门厅当中,望着楼梯对面那间关着门的房间,走过去推开门,发现那是浴室,便关上门转身走向楼梯。

    225.内景,诺曼的私人休息室,白天
    萨姆爬在地板上,面朝下不动弹,他的头旁有一个烛台,还在那里晃动,好象刚刚着地。画面上有诺曼的脚步声,镜头及时转过去捕捉到他夺路跑出办公室时一晃而过的身影。

    226.内景,老屋的楼梯,白天
    莱拉站在楼梯顶端俯视的镜头,她侧耳倾听,希望听到一点人声,听到她能追踪、寻求的声音。她什么也没听到,开始步下楼梯,下到一半望到前门,从门上的玻璃窗望出去。

    227.莱拉的视点,白天
    诺曼来了。

    228.内景,旧房子的楼梯,白天
    一时间,莱拉急疯了,随即疾步走下楼梯,又不能走向前门,她猛然记得后面还有一道台阶,便扭头奔往那边。诺曼在小径上咚咚的脚步声清晰可闻。莱拉扭身蹲到通往地下室的台阶上,缩在那儿,尽量不让人看见。
    诺曼进入门厅,轻手轻脚地关上门,侧耳细听,他瞟了一眼通往地下室的台阶,似乎要咧嘴笑。突然间,脸上又毫无表情,看上去他已遁入无时间无空间的境界,他穿过门厅,登上楼梯。
    莱拉仍旧蹲在地下室的台阶上听着诺曼的动静。紧跟着他上楼的声音之后,便是他迅速打开儿扇门的声音和在一个房间里快速穿行的声音。她确信他在楼上搜查她,便决意找个脱身的机会。她开始往前走,快拐到门厅时,瞥见地下室有一线灯光。她站住往下瞧,看到那点亮光是从身后没完全关严的水果窖的门缝里漏出来的。楼上仍传来诺曼快速穿行的声音。莱拉心里七上八下,知道她应该趁现在的有利时机离开这座房子,但又抵挡不住要去检查下面那个隐秘房间的冲动,她在绝望中相信这个房间里肯定有关于玛丽恩出了什么事的答案。她悄然转身,飞快走下台阶。

    229.内景,老屋的地下室,白天
    莱拉来到地下室,停下来细听,听到楼梯板在沉重的脚步压力下吱嘎响,她估计了一下,便回身拉开水果窖的门往里瞧。那个女人坐在一张安乐椅上,背对着门。莱拉心惊胆颤地尖声轻轻叫了一声。
    莱拉:贝茨太太?
    莱拉走进房间。

    230.内景,水果窖
    莱拉走过去摸摸椅子。这一触惊动了那个躯体,它开始缓慢地、僵直地顺时钟方向转过来。莱拉见状不禁魂飞魄散,这是一个死了好久的女人的身体。皮肤干瘪,嘴角向两边抽缩,以致牙齿暴露,好象是一张骷髅的笑脸。眼珠已经没有了,鼻梁儿塌陷,头发干枯,乱蓬蓬的,脸颊也坍了下来,棕色皮肤敷过粉和胭脂,显得怪模怪样,身上穿着一件干净、熨过的高领衣服,分明是刚洗过,手工熨好的。
    这个填塞过的、但保护得不好的尸体慢慢转过来的动作仿佛在回答莱拉的招呼和触摸,动作优雅得宛如芭蕾舞的轻轻旋转,但效果却令人感到可怖又可僧。
    莱拉目瞪口呆吓得魂不附体,然后开始狂呼起来,那是一声响亮、钻人肺腑的可怕尖叫;与此同时,她身后的门边也响起了另一个吼叫声,这个声音更为恐怖,令人发颤。
    诺曼的声音(画外,嚷叫):我……是诺曼·贝茨……
    莱拉忽地转过身来。

    231.诺曼
    他的面容扭曲变形。他头戴一个乱蓬蓬的、假扮女人的发套,身穿一件高领长衫,象他母亲尸体上穿的那件,手持一把长面包刀,高高举起,要向莱拉扑过去。

    232.莱拉
    镜头推向她的脸,她吓得张口结舌,竟然作声不得,可是眼神却象在发出强烈的呼叫。

    233.镜头回到诺曼
    他正要往前扑时,门边出现一只男子有力的手,抓住诺曼高举的手腕。萨姆冲进门来,死死拽住诺曼的手腕,并把他的胳臂扭到背后,同时象打橄榄球似的,用身体猛撞诺曼。

    234—242.一系列打斗的切换镜头
    诺曼和萨姆都在挣扎。我们看见诺曼面上呈现狂怒相,听见他恶毒咒骂时声音里的疯狂劲。我们也看到萨姆誓死决战的可怕表情。莱拉则动也不动地呆望着。

    243.贝茨太太
    她面部的近景。她显示出在观看和欣赏这场斗殴的表情。听到诺曼挣扎和嚷叫的声音。
    〔化入)

    244.外景,瑞丁法庭,晚上
    法庭外的台阶上人头攒动,他们好奇关切,又感到毛骨悚然。有几辆报馆的汽车停在路旁,还有两三辆警车。另有一组当地电视台派出的流动电源车。法庭前人声鼎沸,有人提问,有人回答,加上汽车声、电视设备搬进法庭准备现场播放的声音,还有警察设法让人们让开道的严厉吆喝声,纷杂一片。画面明亮,就象是恐惧的黑暗已过,现在大放光明。

    245.镜头推进法庭的台阶
    一名警察想为电视台的人员开道,不断对围观的人说:“往后靠,往后靠”之类的话。一名电视台的工作人员携带一件设备走进门去,镜头跟着他进入法庭前厅。这里也聚集着人群,包括警察、记者和电视台的工作人员,刚才进来的电视台工作人员站在一名警察身边。
    电视台工作人员(指指他刚进来的那扇门):你认为他们会把他从那里押送出去吗?
    警察(望望等候的人群,耸耸肩):可能得从这里走,(苦笑)再说,纳税人不喜欢有什么事从后门溜掉。
    他们交谈时,周围的人群熙熙攘攘。镜头推到走廊,到达警察长办公室的门口。正好一个年轻人端着一只纸盒,里面装满外卖咖啡的纸杯,也来到这个门口。当这个端咖啡的小伙子稍候,开门入室时,镜头固定不动。
    〔切入〕

    246.内景,警长办公室,晚上
    莱拉坐在椅子上,萨姆站在她附近。离开他们不远的地方,我们看见司法官钱伯斯正在和警长低声议论,在场的还有县司法官和地区律师。
    送咖啡的小伙子站在门洞,萨姆走过去从盒子里取出一杯咖啡端给莱拉,边走边查看盖子上的标记。

    247.中景,镜头靠近萨姆和莱拉
    萨姆(悄声):这是普通的,行吗?
    莱拉(沮丧地):我接受得了普通的东西。
    萨姆对她微笑,设法提高她的情绪,把咖啡递给她。
    钱伯斯司法官进入画面,递一杯咖啡给萨姆。萨姆接过咖啡,颌首表示感谢。谁也没说话。莱拉一脸受惊过度的样子。萨姆的头发蓬松,但态度从容不迫。
    钱伯斯:你们二位要是愿意的话,可以回家。(同情地望望莱拉)写那份报告得花整宵时间呐。
    萨姆(对莱拉):想回去吗?
    莱拉:不想,我没事。把全部事情弄清楚后,我会感到好受些……如果能做到的话。
    萨姆以询问的眼光望望钱伯斯司法官,钱伯斯没把握地耸耸肩。
    钱伯斯:假如现在有谁能得出答案的话,就是和他谈话的那位精神分析家。连我也不能和诺曼接触,他认识我。(对莱拉)你不冷吧,小姐?
    莱拉正要回答时,瞥见有人走进房间,便焦急地站起来。萨姆和钱伯斯司法官随着她的视线转过身去。

    248.内景,警长办公室,全景
    一个严肃的、紧皱双眉的年轻人刚进入房间,他是精神分析家里奇曼博士。他走到那盒纸杯咖啡前,拿起一杯咖啡。
    地区律师:他和你说话了吗?
    里奇曼:没有。我了解到全部情节……不过不是他说的。我是从……他母亲那里知道的。
    所有的人都神秘地盯住他。他一边揭开咖啡杯的盖子一边说话。
    里奇曼:诺曼·贝茨已不存在了。他开头只存在一半……眼下,另外一半也被接管了。可能一直都是这样的。
    莱拉(好不容易才问):是他杀害了我的妹妹吗?
    里奇曼:是他杀的……也不是他杀的。
    地区律师:瞧,如果你为辩护这类案子摆出一大堆精神病学的大道理,这个家伙会获……
    里奇曼:精神分析家并不是摆什么大道理,……他只是设法解释它。
    莱拉:可是我的妹妹是……
    里奇曼:是的,我很遗憾。(对钱伯斯)那个私人侦探也是的。假如你们去挖旅店附近的沼泽地……(对警长)呃……你的记录中有没有尚未破案的失踪事件呀?
    警长:有。两起。
    里奇曼:是年轻姑娘吗?
    警长(点头,大吃一惊,随后):他有没有承认……
    里奇曼(打断):我刚才说过,那个母亲,(暂歇,又继续说)就象我从那个母亲那里听到和了解到的那样去理解这件事……就是说,从诺曼头脑中他母亲的那一半来解释、你们得回到10年前,也就是诺曼谋杀他母亲和她的情人的那个时候。(稍顿,没有人打断他)自从他父亲去世后,他已经受到极度的折磨。他的母亲是一个对人纠缠不休,处处要求别人依从的女人……多年来,他们形影孤单地生活,后来她遇到一个男子,在诺曼看来,她为了这个男子把他“抛弃”了。这迫使他挺而走险……把他们俩杀了。弑母是所有罪行中人们最不能容忍的……犯了这种罪行的儿子自己也承受不了。因此他必须抹掉这个罪行,至少在自己的思想里把它抹掉。(停顿)他偷了她的尸体……另埋了一个装了东西的棺材。他把尸体藏在水果窖里,甚至尽量把它“处理”得很好。这还不够。她在那儿,但是仅仅是个尸体,因此他替她想事,替她说话,把他的一半生命交给她——比如说话。有时他能作为两方面的人格,互相对话……另一些时候,作为母亲的那一半占完全的优势。现在他再也不是完整的诺曼了,况且他常常只当母亲。由于他那么病态地嫉妒她,因此就认为她也同样嫉妒他。于是,如果他感到被别的女子所吸引,他身上的“母亲一方”便会发狂。(对莱拉)当诺曼见到你妹妹时,他倾心于她……被她惹起欲望。他要她。这使他那“嫉妒的母亲”出动了,“母亲杀死了姑娘”。谋杀之后,诺曼恍若从沉醉中醒来……象一个规矩负责的儿子,擦掉他深信是他母亲所犯罪行的一切痕迹。
    萨姆:那他为什么要……装扮成这样呢?
    地区律师:他有易装癖!
    里奇曼:啊,也不完全是。一个男子穿上女装的目的是要达到性别改变……或者是一个满足感,那才是易装癖。但就诺曼的情况而言,他所做的每一件事,只是为了维持使他母亲活着的那个幻想,一旦不得不面对现实,当危险或欲望威胁到那个幻想时,他便穿戴起来,甚至戴上他买的廉价发套在房子里走来走去,坐在母亲的椅子上,用她的腔调说话。他想做他的母亲,(惨笑)现在他就是那个样子。(停顿)这就是为什么我刚才说我是从他母亲那里了解到详情的原因。她认为诺曼已因所犯的罪被带走了……她坚持说她什么也没干。诺曼之所以承认全部罪行只是为了不让别人发现她。她说这话时,甚至还卖弄风情地笑了一下。当然,她感到很糟糕……但也有点释然,正如她说的,至少是把诺曼放了。(稍顿)当头脑里存在两个人格时,往往会发生斗争和战斗。在诺曼这方面说来,斗争结束了……而占统治地位的那个人格得胜了。
    莱拉开始啼嘘饮泣,为了玛丽恩,也为了阿博加斯特。
    县司法官:那么,那4万美元呢,谁得了?
    里奇曼:在沼泽里。这是因为情感发作而造成犯罪,不是为了逐利而犯罪。
    此时一名看守进屋,向里奇曼走过去。
    看守:他觉得有点凉,我可以给他拿一条毯子吗?
    里奇曼:当然可以。
    警长:可以。
    看守拿着毛毯走出门去。

    249.内景,走廊
    看守拿着毛毯从警长办公室出来,往前走到由另一个看守守卫着的房间门口,后者推门让他进去,我们听见——
    母亲的声音:谢谢。

    250.内景,拘留室
    这个房间有一种不知身处何方和隔绝于人世的静谧。
    看守把毯子放在诺曼的膝上。当镜头推近诺曼时,我们看见他正拿起毯子,抖开它。他虽然没戴假发,脸上也未化妆,没有使它看上去显得柔和的条件,却明显有某种女性的气质,女性的嘴角和眉毛。诺曼安详地把毯子披在肩上,好象它是一条开士米披肩。镜头停在一个我们可以看到诺曼全貌的位置上。当诺曼披好毯子,把自己安顿下来时,我们从他平静的思想中听到他母亲的声音。
    母亲的声音(画外):这是令人伤心的……当一个做母亲的要说谴责儿子的话时……但是我不允许他们相信我会犯谋杀罪。(停顿)他们现在会把他扔掉……就象我……几年前应当做的一样。他总是……很坏。到头来,他会去告诉他们说,是我杀掉这儿个姑娘……又杀了那个男人,好象我不仅只和他的鸟类标本一样坐着呆着,还能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稍顿)然而,他们知道我连手指头都动弹不了。我不会杀人。我只不过坐在这里,一动也不动。如果他们真的……怀疑我……
    一只苍蝇嗡嗡飞近诺曼,没完没了地围着他的脸飞。
    母亲的声音(继续):他们很可能正在观察我,好吧,让他们看好了。让他们看看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那苍蝇停在诺曼的手上)我不打算打那只苍蝇。我希望他们正在观察,他们会看到……会看到……会知道……他们会说……“哟,她甚至不去伤害一只苍蝇……”
    诺曼继续望着空处,画面渐渐化到——

    251.沼泽
    化入片末字幕。我们看见那沼泽和一条牵引吊车的链条。链条缚住玛丽恩的汽车。那辆汽车从沼泽里冒出来了。
    〔淡出〕

    (全剧终)

    注释:
    注1:“浴室谋杀”段落由巴斯执导。
    注2:此处mattress(床垫)与matricide(弑母)谐音。
    注3:Norman(诺曼)分读即成nor man(非人)。
    注4:在英语里,“胃口”亦可理解为“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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