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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地狱  度脱之舞,破·地狱感恩特别版,The Last Dance

416人已评分
较差
3.0

主演:黄子华许冠文卫诗雅朱栢康周家怡秦沛金燕玲韦罗莎梁雍婷白只钟雪莹

类型:剧情家庭导演:陈茂贤 状态:HD 年份:2024 地区:香港 语言:粤语 豆瓣ID:36712987热度:52 ℃ 时间:2025-04-06 10:58:08

简介:详情婚礼策划师道生(黄子华 饰)因婚礼市场萧条而债台高筑,被迫改行成为葬礼经纪人。红白二事大相径庭,令道生处处碰壁,但最难一关是要得到喃呒师傅文哥(许冠文 饰)的认可。起初因为理念不合,道生与文哥冲突不断,两人的关系岌岌可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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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婚礼策划师道生(黄子华 饰)因婚礼市场萧条而债台高筑,被迫改行成为葬礼经纪人。红白二事大相径庭,令道生处处碰壁,但最难一关是要得到喃呒师傅文哥(许冠文 饰)的认可。起初因为理念不合,道生与文哥冲突不断,两人的关系岌岌可危。但数次危难时刻文哥的出手相助,以及亲历文哥与女儿文玥(卫诗雅 饰)的相处点滴,道生与文哥之间的心结慢慢解开,也逐渐悟到“破地狱”的真正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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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超人

    活人也要破地狱

    故事在疫情打击下的香港经济中展开,处处是灰蒙蒙的。破地狱是香港传统的殡葬礼仪的仪式之一,指在送先人进入另一个世界。可道生这个门外汉的闯入却告诉所有人更多的意义。

    影片表面上破地狱是葬礼的仪式,可是就像道生说的,活人也有很多地狱的。所以整部片子里的每个人都在破自己的地狱。

    郭志斌

    很喜欢影片把这个人塑造的相对立体,他不是一个完全好吃懒做的坏儿子形象,最后他和妹妹的争吵,和父亲的争吵也展示了他作为一个重男轻女,传男不传女的家庭中,被偏爱的那个的苦恼。我记得钟汉良谈起过他作为家里唯一男丁由于父母的偏爱而对姐妹们充满愧疚,大家都以为被偏爱的男人是幸福的,可是他也有他的地狱。他不喜欢这个行业,有点懒散却也算努力,为了父亲的衣钵,穿上内心不认可的道袍,他觉得凭什么妹妹可以想干嘛就干嘛,他却被父亲管教着,批评着。这份偏爱慢慢形成了他的地狱,当他离开父亲,表现出来的是不孝,但从另一个角度,他打破了父权,也算是破了他的地狱。

    郭文玥

    看着她我想起很多身边的女人,在父母偏爱哥哥的家庭长大,哥哥继承了家族,可父母老了,哥哥却尽力不尽心,只有自己耐心地养老送终。她们不甘心父母的不公,却又对不公的父母不忍心。她虽然从事救死扶伤,可是却多年无法直面生命和死亡,用自己的身体纵欲作为情绪不好时候发泄的出口。她的地狱是一面困在自身对家庭的爱和责任,一面又质疑这个她付出了爱与责任的家庭对她到底有没有爱。所以道生问她你究竟是不想听到这个答案还是害怕听到的不是自己想要的答案,点出了她的矛盾。她一直活在传男不传女,女人污秽的压迫思想下,活在对父亲重男轻女不爱自己的质疑下,这是她一直没能逃出的地狱。所以最后父亲的信和道生让她来执行这个仪式,这个份量对她有多重,看看王蒙、全红婵等女孩在自己拿了奥运冠军才可以上族谱就知道了。她的父亲是一辈子不懂说爱的父亲,就算最后,父亲也只是委婉地提醒她,你是我的珍宝,所以要珍惜自己(不要去做浪费自己时间和身体的事情,当第三者,找没有感情的性伴侣)。破地狱的仪式在她心中演练了无数次了吧,终于她送父亲离开,一段漂亮的last dance之后,破了她多年愤懑的地狱。

    Hello文

    他有着传统中国男人的内敛,固执,愚钝,自傲,也有担当,责任,自尊和坚持。他说老婆死了他想自杀,他给女儿起名叫文玥,是阿文的珍宝的意思。他爱女人,可是他听着老祖宗的教诲,说了一辈子女人污秽,不可以做喃呒师傅,却从没想一下这些话会伤害到他爱的女人。他坚持这旧传统,连一张凳子也不能换。可是道生的不按常理出牌,儿子的反叛,女儿的伤心,让他认识到自己一直困在旧传统的地狱中,甚至他都没理解传统背后的意义。爸爸这么教,他就这么学。祖师爷这么说,我就这么执行。他不善表达,所有感受往心里咽,表现出来的全是口是心非。他不想女儿给自己洗澡,是自尊是怕丑,可他不敢沟通,说成是因为女人污浊。他想念儿子,担心儿子,也不敢多问,只能说一句他英文不好怎么生活啊,只能将思念化成一句“天各一方难相见”拉长的“难”字的唱词。他猜到女儿深夜而归想说几句却始终开不了口,在女儿被骂小三后,说一句“你来帮我洗头”的话就已经是他能做出的最大的安慰。这让我想起我的外公外婆,临走前,因为舅舅不在家,一遍遍地数着舅舅出门了多少天,却从来不会说一句想念甚至不会说一句早点回来。他就像所有传统的爸爸一样,坚守着自己都不懂的传统模式。

    所以在道生帮丧子的母亲做冷冻的时候,他开始改变,他认为道生是违背祖宗规矩的,这样使得死人无法超生,可道生也告诉他,殡葬业一文一武,你超度死人,我超度活人。他终于看到原来葬礼的意义也要超度活人,所以他赞同了道生帮“疯女人”冷冻儿子的想法,同意了道生偷骨灰送给女同的爱人,从心底里原谅了儿子,说他破了自己不敢违背的父志,也在最后表达了对女儿的歉疚和爱意,让道生完成自己的葬礼,就算他没能明说同意女儿破地狱,但他知道,道生会打破传统,做出让活人舒服点的仪式,替他完成最后破掉他的地狱的遗愿。

    道生

    道生起初进入这个行业只是为了赚钱,这是他最大的好处。他圆滑,灵活,对他来讲,葬礼只是一门生意,是一个show,和婚礼一样。所以碰到说“钱不是问题”的客户他愿意为了钱满足客户的需要,在他心里没有传统,自然也没有传统的桎梏。可是在他帮忙完成丧子母亲的遗愿后,他发现令活人释怀也是葬礼的意义之一,他开始学会在赚钱的同时,尊重死者,尊重爱情,尊重活人的感受。他第一次感受到了帮人的快乐。可另一面的他又是悲观的,太敏感的人总是过于悲观,他五十几岁不敢要孩子是因为害怕分别,害怕留下孩子一个,“怕孩子伤心,我伤心,孩子不伤心我更伤心”,可从婚礼到丧礼,从为了赚钱到参透丧礼是为了度生人的道理,与hello文一起唱起的南音,也让他学会面对死亡不是终结,人生的旅途有人上车有人下车,向死而生也是无比灿烂。结局他也勇敢地牵起女友的手,去面对新生命的到来,他也终于打破自己的地狱。

    从电影拍摄的角度,整套戏在经济疲软的情况下发生,却没有过度渲染悲伤,没有过度塑造坏人与好人,喜剧与悲剧。每个人都很立体,每个场景都很让人感同身受。一个拿着账单发愁的镜头已经让大家了解为什么道生能去接别人不接的仪式,以及能够应付难搞的hello文。两场全家吃饭的戏就将家庭里互相的不满,尊敬,爱意展现出来,大嫂帮老爷洗衫,老爷却责备她女人内衣沾污了他的道袍,大嫂不用吵架,已经看出在家里受的委屈及背后让撺掇老公离开的动机,女儿半夜回家父亲起早,都想说点什么又都什么都没说,兄妹俩人在医院吵架那里,郭志斌演的太好了,很气人又很真实,他声音哽咽,眼神不甘,动作要故意表现出一副混不吝不在乎的不孝子模样,让这个曾经听话不敢忤逆父亲的儿子坏的很真实。

    还有一点,电影没有避讳地拍出了先人的样貌到化好妆的样子,老人肿胀的双腿,摔倒后难以起来的样子。还有道生最后送走丧子母亲后,站在义庄门口,阳光下微风轻轻拂过头发,一边是阴一边是阳,却如此和谐统一。

    「斗擞垢秽衣,度脱生死轮」,故事发生在疫情后的香港,也是对香港的疗愈,也是对香港电影的希望,希望香港电影也能在新旧交加的困境中破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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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ristopher R

    因为卫诗雅所扮演的文玥过于抢眼,无论是表演、戏份时长还是角色设计,都无疑是电影的第一女主角(她也确实凭此片拿了亚太影展的最佳女主角),这也很容易让人把《破地狱》看作是一部纯粹的女性议题的作品。

    《破地狱》确实是一部带有女性议题的电影,但导演想要诠释的主题并没有局限在女性平权上,而是放到一个更广阔、更具有普适性的议题上:反传统反权威反形式,反一切反人性的东西。

    落脚点也非常具象:越过抽象的概念看见人。

    破地狱,就是一个抽象的传统概念,它的那些具体且精准的仪式和明确忌讳,却让它拥有了超越人、控制人的力量。

    一旦缺乏思考只管执行,任何被传承的东西都会变成脱离于人的某种抽象概念,变得非人化,人就会被概念所奴役。

    不要追逐、执着于概念本身,它仅仅是一些词汇而已,超过具体且实际的人,这些词汇并不具有任何的意义。

    所以,多看看具体的人。

    I see you,非常重要,只有看见了具体的个体,我们才能从抽象的概念和不明所以的传统中清醒过来,内心变得柔软并做出改变。

    许冠文所扮演的爸爸郭文为什么看不到女儿的痛苦(又或者是他看到了但决定转过身去),就是因为他被困在传统和形式当中,但正如在遗书中他所说的那样,祖师爷怎么说,他就怎么做,他也从来不曾想过为什么,更不曾想过这会对自己的女儿造成如此巨大的伤害。

    他看不到具体的人,只看到了传统、权威和形式。

    其实传统一直在变,不变的只是保守的人,那些不具备思考能力、被权威绑架了的人。

    之所以说《破地狱》是一部远超于女性议题的电影,另外一个原因在于爸爸郭文的角色设定。

    这是一个非常有趣的角色,作为父亲的郭文,不仅没有看见女儿,他也同样没有看见儿子郭志斌。

    因为文玥这个角色的情绪过于强烈(谢谢卫诗雅的精彩表演),导致很多观众忽略了郭志斌这个角色其实也占据了相当大的一部分戏份。

    他与父亲的关系、与道生之间的微妙互动、与妻子基督教信仰的冲突和妥协、对儿子前途的担忧和所作出的努力,同样是本片反传统反权威反形式主题的一个不可或缺的部分。

    这样把郭志斌身上的故事线整理罗列出来,是不是觉得其实这个角色的戏份也蛮吃重的?看似是配角,但却无处不在。

    在文玥眼中,哥哥因为是儿子所以得以继承父亲事业的衣钵,也因此与父亲产生了更强的羁绊。

    文玥最大的疲惫在于得不到“父爱”,不是因为身为女性得不到应得的机会和资源。在某种程度上,她在这个家庭得到的自由和资源,其实比哥哥更高。

    这和性别无关(起码在这个家庭里是这样),而是和从小表现出来的能力有关,她想学什么就学什么,父亲也从来不加以限制(无论是在意愿还是支持力度上),哥哥则是因为读书太差被爸爸抓去学习破地狱以有一技之长。

    站在志斌的角度,他觉得自己被迫传承对他的人生很不公平的。文玥有着他无法拥有的自由,她想学什么就学什么,想选择什么样的人生路就选择什么样的人生路,比起与父亲与家庭的羁绊,他更看重这种与自己息息相关的自由。

    父亲对传统的执着,在变相剥夺他的人生话语权和自由度。

    从上帝视角来说,哥哥人生命题丝毫不比文玥要轻。

    这里并不是忽略男女不平这个事实,而是说对于所谓传统的压迫,基于女性身份的表达只是其中一方面,它对每一个人都具有独特的压迫性。

    文玥和志斌都没有得到他/她想要的东西,表面看好像是因为男女性别不同,但根源其实只在那个在传统/权威/仪式和现代意识之间无法自洽、略显尴尬的父亲而已。

    在于人的懦弱和缺乏思考的勇气。

    女性平权,当然是一个非常值得反复细说并支持的议题,但《破地狱》导演在这里(仅仅是在电影表达中)真正要反的,其实是一个更为广泛的关于传统、权威和形式对人性压迫和扭曲的思考。

    破地狱传男不传女这个东西,只是电影中一个比较容易和观众产生共鸣的细节而已,而这种润物细无声的细节在电影中比比皆是,绝不仅仅限于这个小家庭(文玥的痛苦和志斌的无奈)。

    道生对长生店的改革,他以及他那个非常现代化的团队接手殡仪馆运营之间的反差,后来他们所接的那些客户和案子,比如不愿与因病逝世的儿子分离的母亲,被身份阻挡在外、无法见恋人最后一面的女同性恋者,甚至是道生和他女朋友之间对孩子的不同看法,无一不是在强烈地呼应着破除传统、回归人性的大主题,持续地诉说着传统、道德和形式对个体的压抑和对个体人生选择的巨大影响,而不仅仅围绕着女性平权的议题来做文章。

    《破地狱》的片名已经说明一切,破地狱及其所牵连的一切人与事,始终是整个电影的骨骼,无时无刻敲响反传统的警钟。

    只有从反传统这个大主题,而不是单纯地从女性议题来看待这个片,所有的那些看似散落一地的人物情节,都落在了它应有的位置,发挥着它应该发挥的作用。

    所有的反传统反人性,到最后其实都是要回归到人本身,I see you 是非常重要的,正如电影的英文名 The Last Dance 那样,看见你,才能与你共舞。

    正如道生所说的,不止死人要破地狱,生人都需要破地狱,生人都有好多地狱。

    这里的地狱,不只是生者的留恋和心结,还是传统和形式对人的压制。

    道生正在做的,就是渡生人。

    很多观众有一种错觉,觉得最后的破地狱是文玥痛苦的一种救赎,所以显得父亲最后的检讨过于轻巧,凭什么男人随便忏悔一下就得到了原谅。这也是《破地狱》被“诟病”的一个源点:死板固执重男轻女的父亲,一封遗书就被“简单”地原谅了。

    就文玥这个角色设计来说,她本身就是一个非常完整的独立人格了,她不需要任何救赎。

    文玥有很强烈的信仰和原则,她热爱自己的工作,并享受这份工作所代表的意义,她自己不曾怀疑过,也不允许任何人的践踏。当然,也承担着这份工作所带来的痛苦(见证死亡),但同时不耻于用性来宣泄这种压力。

    这和她独立的女性人格的自我认同是捆绑在一起的,她不以月经为耻,捍卫女性月经的正态性,并不惧和任何人起冲突,包括自己的父亲。

    所以说,文玥这个角色,在女性议题角度来说是非常完整的一个角色,没有任何需要救赎的地方。

    但文玥是有痛苦的,她的痛苦在于父亲的不善表达,在于人之常情的寂寞。

    有些人寂寞是因为爱情,有些人是因为友情,很多人其实忽略了,亲情中的寂寞才是最普遍的。

    文玥的地狱在于亲情中的落寞,无论是父亲的冷漠,还是与哥嫂关系的尴尬,都让她觉得自己是个局外人,都让她觉得自己的一切坚持甚是艰难。

    文玥最后对父亲的释怀,其实是非常普适的(尤其是东亚家庭),你可以说它处理得轻巧,但和友情和爱情不同,亲情常常就是这样,看起来是长年累月很复杂很繁琐的两代之间的对抗,但在某个时刻这种对抗又总是消融在互相体谅上(虽然可能是不对等的)。

    轻巧得令人诧异。

    亲情关系都是很复杂的,子女年轻时父母也正当盛年,双方都是一触即发争个你对我错,但随着子女年长经历的社会毒打变多、父母变老权力逐渐减弱处于下风、变相变得更容易聆听到子女的情感需求,双方都在慢慢地体会到对方的难处,然后走向和解的几率就会自然增大,很多在以前无法释怀的东西在某种程度都达到了一个新的情感平衡,这是亲情区别与世上任何感情(友情爱情)的最大区别,因为它有时间这个元素加持,让人和人之间有了充分的缓和区间,柔和成为可能。

    当双方都变得柔和的时候,过往很多看似是人生原则的矛盾都会变得不再重要,那些传统仪式、那些规训概念都变得无足轻重,能与当下具体的人好好相处的心态占了上风。

    但文玥的释怀,并不意味着作为父亲的郭文被“洗白”了,他的那些执着所带来的伤害是铁一般的事实。

    最后的兄妹共同“破地狱”(尤其是对文玥来说),并不是得到父亲郭文的“特许”的,导演在采访中就明确说了,让兄妹一起破地狱的,是道生的决定,郭文给道生的遗言中,仅仅是希望他可以帮助他的子女释怀而已。

    爸爸并没有让文玥和志斌共同破地狱这个设定非常有意思。

    郭文即使到死也无法冲破传统的桎梏,他无法或者说没有勇气抵抗传统和形式,直接地和女儿和解,而是仅仅通过请求和解释的方式请求原谅。某种程度上,这也体现着一种男性的懦弱,而这种懦弱,又和他对权威的固执追随形成鲜明的对比。

    他知道自己的行为是错的,但仍然去做了,这就是最普遍的人性,这也是所谓传统和文化对人性最大的操纵。

    他没有这个勇气去抵制传统,他仅有的一点希望给了道生,让他代替自己去补偿女儿。

    他对女儿的愧疚是一直清晰存在的,正如他自己说的,祖师爷这样说,我就这样做,不问因由,即使这伤害了我最亲密的人。但一直到死,他都是这样懦弱又固执地坚持着去做,既然在他心里隐隐觉得这是错的。

    所以,最后文玥地狱的“破”,不是女儿和父亲的和解,也不是她得到了父亲的特许去做某件事,而是她终于得到了她应得的支持,而这份支持是来源于几乎是陌生人的道生。

    有了一份顶住所有压力的支持,文玥的落寞也得到了消解。亲情的落寞,未必定由亲情来弥补,解铃还不一定需系铃人。

    最后的高潮戏,主角绝对不是郭文(虽然那些遗言很催泪),而是文玥和道生这两个敢于对传统说不的人。

    最后,我多说一点点。性别议题其实是我最不喜欢讨论的东西,因为它把女人看作女人,把男人看作男人,这个议题天然就为男女建立了一堵墙,是不利于我们所追求的平等的。我永远觉得从一个基本人的角度去追求个人自由是要比从性别角度出发要更彻底一些。那些真正好的“女性电影”,其实都是关于人的电影。这在 LGBTQ 议题里也是一样的,不是性少数应该有什么权利,而是作为一个基本人应该拥有什么权利。

    我们真正要反的是压制人性的传统和文化,基于人之个体——而不是性别不同或者性取向不同——去反抗这件事,其实是来得更为彻底的。

    当你能够飞往太阳的时候,不要止步于月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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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佳期

    “ 我没有不爱你,我只是不知道我骂你会伤害你,我只是不懂表达‘我爱你’。” 影片最后,父亲说出了温情的台词,看到了温情之下,中国擅长的粉饰太平。

    《破地狱》最地狱的情节,是妄图通过一个古老的仪式,消解传统父权制的一切罪孽,实现世纪大和解。

    导演/编剧在发烂发臭的传统行业里、父权制一手遮天的压抑家庭中,自以为是的插上了一朵塑料假花,就以为可以柔和整个画面;就可以把腐朽的骨肉轻松剃掉。只能说,太天真傲慢,太爹了。

    表面看,这种情节设置是电影编剧/导演的创作能力的贫乏,只能遵循“大团圆结局”的套路。

    更深层,是一些意识到女性力量崛起的导演/父亲/掌权男,感到了威胁,希望父权用虚假的柔情、高高在上的认可,来完成一场对女性力量的“诏安”,对“平等独立自由尊重”的现代观念引发的反抗力量的吸纳和收编。

    电影里,女儿跪在灵堂,在男主大声疾呼“争取”的权利下(演讲文本真差,比黄子华脱口秀差多了),终于能不顾死秃头们反对,有模有样地穿上“父权”衣装,完成了自己从小期待的一场“男性特权”的角色扮演。

    Cosplay之后,重新接管接家庭权力衣钵的哥哥,摸摸她的头,对她说声“辛苦了”,女儿就靠在哥哥怀里放声大哭,委屈得以释放,音乐变得温情。

    如此轻飘飘的一句话,往日在这个家遭受的所有不平等遭遇,被无视的感受,被辱骂的话语,那些成年累月的创伤,就能销声匿迹,瞬间痊愈了。

    真的吗?

    陈茂贤写的这个女儿,懂得反驳“女人不污秽”,工作认真负责力气大得和男人一样,长着一张柔弱精致的脸,压力大时懂得找性解决内心冲突,看起来很“自主”、很“新”是不是?

    恰恰相反。比港剧十几二十几年前的谈判专家、金牌冰人、陀枪师姐旧多了。那时的女性角色,起码在工作和精神领域,是完整的。

    这部电影里面,女儿的精神自我是残缺的。而她的不健全,是导演期待塑造、有意无意压制的,就像父权制对女性自主性的压制。

    表面上,看她是独立自主有能力的“新女性”,实际上,她充满了无意识的厌女投射——潜在希望成为男人,加入“破地狱”行业,继承传统衣钵,获得父亲认可,她在精神上并没有与父亲代表的权威断开,电影用渴望父亲的爱,包裹了她这种精神残缺,无法与父权断开。

    有一个镜头:父亲尿失禁了,坐在轮椅上,明明他这时候已经是一个弱势者,女儿要给他洗澡,他还反复挣扎着大叫“女人污秽”“女人污秽”(泥巴种!泥巴种!),扇了女儿一巴掌。 他扇得理直气壮,是导演在扇,父权制在扇,行业祖师爷在扇。

    如果导演要写新女性、精神完整的女性,要凸现东亚父权制暴力家庭给人的伤害及它的“错误”。按道理这个巴掌应该受到“反应力”的,有回应情节,不是以暴制暴,哪怕仅仅挑眉陈述,也应通过人物的主体性,去反思这个“暴力”存在机制有问题(就像哈利波特里食死徒/反派们提到泥巴种,巫师都有反应)。

    但是没有。电影里,女儿一句话没说,只坐在门外委屈地哭,呈现一个逆来顺受的形象,通过如此工具化的人物来衬托固执的父亲暴力带来的伤害,但是没有对伤害的反省,一旦听到父亲掉进水池动静,马上冲去帮忙,父亲也什么都没说,轻飘飘地过去。nn这里只呈现伤害,没有反省伤害作用的机制,而且一笔带过伤害——有对受伤者的尊重吗?用这样简单信手拈来的庸俗情节呈现父亲的固执,只是为了后文大和解做铺垫,难道不虚伪吗?

    这个巴掌里,没有现代文明。没有尊重自己、明辨是非的女儿,也看不到任何文明的、慈爱的父亲。黄子华有句话说对了,导演写得这个女儿,她和她爸一模一样。一样的陈旧、一样的传统、一样厌女(导演让她削足适履、自弃尊严)。

    爱一定是具体让令人滋养的,如果父权制的女儿们没有感觉到,请不要自我粉饰、自我欺骗,说方法不对、理念不对,时代局限性……就是不爱,就不是爱,好吗?你可以自己治愈自己。而不是靠虚伪的外部认证、仪式表演。

    导演在影片批判了传统行业的食古不化,但他还是认同着父权作用机制。所以,才有最后那封“我不知道骂你会让你受伤害、我不是不爱你只是不会说”的温情粉饰,是一贯自大的父亲权力受到挑战的时候,常用的一套话语,这里面有受威胁、有歉疚、有些许的良心发现,但一定不可以说成是爱。

    导演刻画的女儿,是他希望的“好女儿”——打骂不走,渴望父亲认可,渴望参与父亲精神世界融为一体。这也是父权制期待的“女儿”——在外有体面工作,经济独立,力大如牛(和男人一样);回家维护爸爸、跪舔爸爸,崇拜爸爸,最大“反抗”不过是是扔筷子摔门、天台抽烟,不造成任何实质性伤害,既有家庭权力结构也就不可能颠覆。

    陈茂贤以为自己懂点月经知识,让女性角色有力气(消防员背病人)、会利用性工具(会和已婚男偷情)、有爱心(帮助糖水店阿婆),让女同性恋“被允许”在灵堂生死告别,就是尊重女性,就是“文明”“进步”了吗?所以影片最后,这一点点的“进步”,就能让中国传统父权制的专制,和现代文明代表的平等自由,达成世界大和解。

    到底是天真还是傲慢?

    此外,还需要强调的是,女儿找已婚男作为性工具解压的情节,并非表现她的“第一性”“主体性”的独立,而是给女儿一个“污点”,以凸显后面父亲的“不介意”和“原谅”的“慈爱”和“包容”,是不是更恶心了?

    本来以为这部电影能够好好地讲殡葬行业,深度透视这个传统历史沉珂汇聚的古老行业,高度垄断的、价格高度不透明的行业,让“只知生、不知死”的中国人,能够好好理解死亡、认识死亡,体面的告别死亡。

    结果讲着讲着割裂了(太可惜了!)。回归传统父权恶臭家庭的冲突叙事,视角的腐朽过时,和那段拖着长长腔调唱“难再见”的戏文一样又臭又长。

    割裂的是导演的脑子。他用肤浅的“进步”符号,堆积在女性角色身上,穿插在情节里,内核仍然是歌颂、粉饰父权的陈旧。女性需要得到父亲、兄长认可,她才能“被看见”,才能走向“精神自由”,那到底她是自由还是不自由?这个叙事,鲁迅在《伤逝》里面已经写得很清楚了,一百年后你堆砌“进步”符号又来一遍。哎。

    明明殡葬故事可以讲得更聚焦、更有人文精神,更能够揭露人间市井万象,更能让我们对“死亡”祛魅,更好地理解生命。这是香港电影一贯的长处啊! 为啥不聚焦?!为啥不能有始有终?!

    为啥最后叙事偏离要去写父权制家庭大和解?!男主最后五十岁了想通了要生孩子,这个情节也不意味着对生命的尊重啊!对生命的尊重不是就去生个生命啊!处理得太轻飘了。

    这种轻飘背后有傲慢,有对殡葬行业洞察不够深入全面,对父权家庭议题处理能力不足的问题,也有在传统机制下、专制权力下对受害者感受的轻视。

    所以才以为,一封高姿态的信、一场被允许跳大神、一次男性同意生育,就能把前尘过往的痛苦一笔勾销。

    父权制和女性主义,专制和自由,家庭和自我,生与死,很多冲突明明就无法和解,就像当前中国新旧价值的冲突,多元话语的无法调和。

    箭从家庭深处、历史深处射来,毒瘤若没有拔出,就开始粉饰太平,只会再次刺痛被毒箭重伤过、轻视过、贬低过的人。

    歌颂父亲、粉饰父权的《破地狱》8.8,强调女性自主、自由的《好东西》9.1,在大荧幕同时上映,恰好体现了这种割裂的多样性。

    三星全给出镜的尸体,尊重各位的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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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欢尘

    因为我真的在评论区真的看到很多拿这段说事的人,说莫名其妙、厌女、男凝的都有。说说我的理解。

    先说观点:我个人认为这个床戏是很有意义的,也是很合理的。首先从剧情设置上,其实文叔的家庭就是一个典型的“先人”去世后的创伤家庭。我的理解是,自从文叔的妻子走后,文叔自己还有卫诗雅饰演的女儿文玥,都没有从这个创伤中走出来。这也是从侧面说明了后面道生的观点,即活人也需超度。合理的联想是卫诗雅当时亲眼目睹了母亲的死亡,而作为医护人员的她无力救治,从那时候开始就有一些创伤症状,或者说陷入了抑郁。然后由于她的工作原因,她又会时不时的近距离接触死亡,每当这时她的旧日创伤都会被唤起,精神上受到很大刺激。于是她开始在这种时候,选择通过和一个对自己有兴趣但自己并不喜欢的男人做爱来排解。以上是背景。

    这种行为合理吗?我认为是合理的。首先心理学上本来就有一种现象,就是人在经历过生死边缘之后,有时会莫名产生性欲。这个根本原因是什么,我想也很难说得清。其实“性”与“死”本来就有一种莫名的关系,譬如性高潮会让人想到死亡。而性行为本身代表着繁衍,与“生”相连,因而可与“死”相抗。也可能是因为性行为中产生的亲密感和刺激感,可令人暂时摆脱麻木感和孤独感。总之,这并不是缺发动机莫名其妙的行为,而是符合深层人性的。再具体到文玥这个角色,她选择的对象是一个不爱的男人,一个有妇之夫,这个当中还有另一层色彩,就是文玥的自毁倾向。这个和母亲的去世和父亲的重男轻女可能都有关系。所以后来文叔的遗言也是希望文玥将自己当成珍宝来对待,希望以自己迟到的爱的表达治愈女儿。

    电影中的这段床戏镜头其实拍得也很有深意。虽然是床戏,但是画面的风格是冷酷阴郁的,动作也是有些诡异的,我第一眼看到甚至以为是鬼压床。经评论区提醒想起来,在性行为发生的时候,镜头其实反复闪回的是急救时的心脏复苏动作,并有意将性行为的动作节奏与之相关联对比。而镜头给到卫诗雅的脸的时候,文玥的表情也是痛苦压抑的。这就是非常直白的告诉观众,文玥这一行为的动机,是通过性行为来摆脱自己无力救治不得不接受死亡的绝望和压抑感,以及满足内心的自毁倾向。总的来说,这段床戏这是非常必要的人物塑造,也代表死亡会带给人的极大影响,与影片所表达的主题直接相关。

    最后我想说的是,我们什么时候才能接受不那么完美的女主角。以及什么时候才能从内心强大起来。什么叫内心强大,我觉得其中一个体现是,不觉得和个把男人上了床,是一个女人多大的污点。否则本质还是把那点事以及男人看得太重要了。一个真正强大的人,是不会轻易被侮辱到的。小到一个人大到一个郭嘉都是(手动滑稽)。不信你看男人,会把和一个女的上了床当成是什么很大的事情,觉得被这个女的弄脏了,或者崩了自己的人设吗?不会。如果你动辄感到被侮辱,可能说明你处于一个又卑又亢敏感多疑的阶段。该给自己适当脱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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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说

    这部电影马上将在内地上映,但考虑到香港近年社会心理的独特性,以及删减及配音的影响,我想它很难获得同样广泛而强烈的共鸣。

    努力在上映之前把影评赶出来。不是为了骗你一张电影票,而是替主创翻译翻译,《破地狱》如何拓宽了地狱与超度的边界,也希望更多正经历地狱的人得一场超度。

    破的前提:不要美化

    人类的文化,大多起源于祭祀。而祭祀,就是渺小在无常面前无奈抗争的起舞。

    无论科学如何进步,无论理性如何受到推崇,只要生老病死一日未完全可控,迷信就一日不会消亡。这是殡葬仪式长盛不衰的根基,亦是本片将“破地狱”美译为“The Last Dance”的原因。

    但除了英文译名之外,本片对于死亡的刻画堪称地狱般真实,让观众仿佛去地狱门口晃了一圈,随之得以尝到一种劫后余生的舒畅。

    比如,电影没有美化死亡。

    开场还没几分钟,我们就和刚入行的道生一样,在自以为做了些心理准备的情况下,迎来一堆腐骨的视觉暴击。

    看着丧礼经纪从不知年份的陈骨上,一点点剔除残留的毛发和组织,肯定会有观众后悔饭后来看电影的安排。

    更别提后面帮尸体做防腐、以年轻演员陈珮欣为本体制作的女尸翻模……

    回想以往的华语影视作品,真实展现或是处理尸体的情节虽不少见,但多数出现在刑侦类作品中。而故事片中的死亡,多因担心观众接受度而降低尸体的存在感,有些尸体甚至因为上妆过度而靓过生前。

    《破·地狱》是传承丧仪文化的电影,但它也在用每一个镜头语言告诉你,无论生前何人,无论死后如何大搞丧仪,都不过是白骨一堆,腐肉一坨。

    电影亦没有美化殡葬行业。

    同样做继承传统的主题,内地影视往往会聚焦传统之精妙复杂,从业人士之坚贞,但由于市场经济冲击,因而青黄不接。本片初看类似,实际却反其道而行。

    深度老龄化之下,香港殡葬业反而成了经济寒冬中极少数稳定的行业之一。前辈明叔说,“这一行有心跳、有呼吸就会做”,可见行业门槛之低,堪称一个没面子有里子的好工作。

    《破·地狱》坦诚地承认,无论叠加多少传统光环,今天的殡葬行业也不过是三百六十行中的一员,也有很多视逝者为鱼肉、在打斋时偷偷用手机看球、上班穿道袍下班拜耶稣的人。

    说到底,你家的人生大事,人家的朝九晚五。都说上班如上坟,行尸走肉还不是大多数么。

    正因如此,文哥与道生才仿若地狱里的活人一样稀罕。没人见过地狱,但如果它存在,能破地狱的人必是这副模样。

    真实呈现死亡与地狱,才让“破”有了合理性。

    亲眼看过尸水与腐骨,才知有心跳、有呼吸,何其美好。

    而行尸走肉地度过任何一天,又何其遗憾。

    破的矛盾:同在地狱,先渡何人

    预告片中的这句“生人都有好多地狱”,相信很多人没看电影之前就记得了。

    相比直面死亡与殡葬的真实,本片更大胆的应该是并没有流于喋喋诉苦,而是通过几次详略冲突,沉默却坚定地叩问着观众一个问题:

    当一个社会里,死者与生者同在地狱,到底破地狱是应该死者为大,还是生者为先?

    请注意,在这个问题里,死者与生者的范围不妨拓展一点。

    让我们从狭义到广义地走一走这几场“救生抑或救死”的冲突,相信中年观众会感受更深。

    第一层,活人地狱。

    “多谢你没当我是疯子。”

    甄小姐的儿子已长眠近半年,而接受不了幼子夭折的她拒绝为遗体下葬或火化,坚持寻找肯帮她做遗体保存的人(注:在香港,入殓后可存放于义庄)。

    在接不接这单生意的问题上,道生与文哥爆发了第一次正面冲突,结果是两人无法互相说服,但文哥让步达成了合作。

    作为敬畏鬼神地狱的内行,文哥的发言完全是从先渡死人出发:

    “我老婆当年死的时候,我想死一样,我也不舍得啊,我都照样送她走。小孩现在到了站,你不让他转下一班车,就是不让他投胎,那他不就变了孤魂野鬼?(活)人不可以这么自私的!”

    这一场戏,道生没有反驳。

    你可以解读为他是愧疚于见钱眼开的不纯动机,毕竟谁都无从考证,他是否是阻断幼子投胎大计的帮凶。然而谁都看得出,母亲只要一天没有如愿,就一天不肯走出这活生生的地狱。

    你可以说这个母亲是自作孽,但一个母亲做了什么孽,要遭受这场丧子之劫?又何至于被冠以“癫婆”的污名,不配有一个人站出来渡她一回?

    道生,粤语谐音“渡生”,注定会选择先渡生人。

    从这一次开始,他看清了自己与传统治丧理念的不合之处,决心不再邯郸学步,而是做一个以超度活人为先的丧仪经纪。

    第二层,穷人地狱。

    “这个世界最难熬的,是穷。”

    当明叔向文哥介绍道生时,认为急着赚钱是他的优点,因为工作动力更强。但清高的文哥却对此嗤之以鼻,认为贪财的人没资格入行,所以他多次强调道生是外行,也常用贪财来明嘲暗讽。

    看在合伙的面子上,道生尽量过耳不闻。

    直至那晚茶餐厅,也许是胸中块垒堆到了喉头,也许是独自吃饭的文哥心有不忍,他终于鼓起勇气跟这个清高又古板的老头解释,也帮无数中年香港人说出了积压几年的心里话:

    50多岁还没熬到财富自由,不是他好吃懒做。

    香港过去几十年的红利,被金融和地产独享。其他行业的普通香港人,很难在物价飞涨之下留多少积蓄。熬到做老板还攒下一间房的他,已是很不容易。

    疫情之中,他在关门避险与负债经营之间选择了后者,谁知疫情持续整整三年。而疫情后,本地人缩减开支,游客减少,贷款利息飞涨,他摘得下口罩却摘不下债台高筑。

    电影中涉及了东、西宗教,几乎所有的宗教都说,贪是原罪。他们为勤劳节俭许诺了死后的天堂、来世的幸福,却对努力却仍贫穷的现世不公三缄其口。

    《M型社会》中指出的收入及资产两极化趋势,正在全球上演,疫情后更为普遍。一边是越来越少的、呼吸就能赚钱的人,一边是越来越多的、更加辛苦却无法阻止积蓄下滑的人。二战后的中产增长时代,已成历史。

    文哥能清高,不过在于有张稀缺的行业牌照,有房无贷,也还清了子女债。

    道生与文哥的诸多不同,有性格造成的,也有时代造成的。但强说道生没有资格入行,不过是文哥一叶障目。

    说到底,有什么资格不资格,但看有心没有心。为死人守资格,断他人生路,可不是“破地狱”的初衷。

    文哥开不了口,但他把执照无偿地传给了道生,也在遗书中承认自己被道生说服。

    希望现实中各行各业的老前辈,在指责年轻人满眼是钱、没资格从业的时候都想一想:

    大自然的一切本是免费的,是谁制定了城市里收费的规则,又把年轻人带到这些地狱里煎熬呢?他们自己的资格,到底是源于更高的天资,更高的艺德,还是纯粹早生了几十年呢?

    第三层,女人地狱。

    “喃呒传男不传女,传统来的,可以的话我就做啦!”

    女性困境,本片讲得或许不好,但是在一部两大男主的电影里,把女人困境放进压轴戏,是我没预料到的。

    其实最终聚焦郭文玥之前,前面几位女人的故事已值得玩味,当然这未必是导演有意安排。

    比如那个少子夭折的故事里,孩子的父亲去哪里了?是没陷入与她一样的悲伤,还是也觉得她疯了?

    比如那个中年丧偶的故事里,妻子与同性恋人是婚前还是婚后相识?让她不能在生前挣脱这段无爱婚姻的,是世俗的眼光还是物质的压力?

    说回郭文玥,电影对她困境的表现虽然脸谱化,但也算全面。

    在家里,她比哥哥更愿意继承爸爸衣钵,但被天然剥夺了资格,只能更努力地自谋出路;

    在工作中,她是女救护员,在施救的时候更容易遭遇病人家属的质疑;

    在双方自愿的关系里,我们无从知道那个同样有错的男医生,有没有也在大庭广众下挨一耳光。

    曾经,郭文玥始终觉得,家里的地狱是父亲一手打造的;但葬礼上父亲同行的反应,应是让她第一次切身感受到,这地狱其实是来自父亲一生所处的世界。

    而父亲,不过是到死才有胆量,为她破一次地狱。

    东亚女人面对的地狱,有些像破地狱的行规,是披着传统外衣的明面歧视;而更多的,则像棺材一样,明明死了很久,明明内核只剩一捧灰,还是深埋在这片文化的土壤中,世世代代难以撬动。

    第四层,中年地狱。

    “我为了我的儿子我一定要自私啊,我不想他像他老爸一样,困在红磡一辈子啊!”

    把这一层放在最后,并不是因为这一层最苦,只是前几层多是无奈的承受,而这一层有熬心的抉择。

    文哥的长子郭志斌,是靠父亲赏饭的儿子,是听老婆安排的丈夫,是不如妹妹独立的哥哥。

    诸多身份里,没有一个需要他做主,而他也惯于被人做主。哪怕是认识不久的道生,都能找到他一条软肋来拿捏他。

    他没有脾气,没有信仰,也没有本事,看得人不得不说,扑街真是条好命的寄生虫。

    所以当这个看似应该接受任何安排的人,第一次违逆妹妹安排的时候,我们都和郭文玥一样震惊,也才意识到这个看似躺赢的寄生虫,其实也在地狱里煎熬。

    父亲拜道家做破地狱,儿子进名校却要父母信基督。他是无所谓信什么的,却信什么都是错;

    父亲中风需人照料,可儿子错过了本地名校又只能移民谋出路。他是没什么本事,可再有本事的人也无法分身来解这困局。

    上有老下有小的中年地狱,恰如前文“渡生还是渡死”的抉择:先还父母恩,还是先尽父母责?

    这一次,为了儿子多一条生路,他只能把父亲的余生之路拜托给妹妹,挺身做一次逃兵。

    这种地狱独属于香港这种折叠过于严重的大城市,三六九等从小划分,父母的阶层决定孩子的起跑线,而M型社会又不进则退。更多的中年人已如道生一样,为了逃避这种地狱而自断。

    “我们没问过他意见就把他带到这个世界,给他两个大包袱,这样对他公不公平啊?”

    访问中有人问黄子华,最后道生那段决心做孩子父亲的释怀自白,是否也代表他的心声?

    这个年过花甲却单身无子的脱口秀演员笑笑说:“澄清下,那是导演的心声,不代表本人立场哈。”

    想起余华最近有本文集,标题叫《我们活在巨大的差异中》。一个写过《活着》的人,还能为感受到的差异动笔,本身就说明这差异是何等骇人。

    生儿育女本是天性,想给子女最好的更无可厚非。如果中年人地狱不得消解,只怕白事的生意会一直好过红事。

    破的意义:有路可出,近乎天堂

    破地狱这个习俗,并不代表打破了地狱,只是象征喃呒师傅打开地狱之门,引导先人亡灵从地狱中脱离出来,早日轮回。

    即使在迷信的想象里,老祖宗也没想过能消灭地狱,而只是为在乎的人破出一条生路。

    道生没有跳过一次破地狱,却从始至终在为人为己破地狱。

    小孩无法复生,至少把母亲当作客人来尊重,尽力达成她的心愿,让她早得解脱;

    红事做不下去,就带着伙计做白事,还清债务,从头开始;

    改变不了老祖宗的规矩,起码可以在老友的葬礼上,顶住压力让他女儿完成一场破地狱;

    不做父母或许免入地狱,但若不离不弃的人生伴侣坚持,地狱似乎也值得走一遭。反正他双亲已逝,比起郭志斌已经算轻松上阵。

    近年谈及香港,关键词似乎总离不开移民、萧条、贫富悬殊、不复从前。但比起媒体报道的香港,电影中的香港更值得细观。

    香港至今仅有三部票房过亿的华语电影:《毒舌大状》、《九龙城寨之围城》和《破·地狱》。香港影评人说,它们的共性是在无可改变的绝望之中,奋力搏出一点希望。

    这是留下来的香港人,经历了对峙、疫情和加息通胀的人,努力正视创伤,在新的时代凝聚新的香港精神。这也是流媒体时代,戏院、演唱会、电影院仍然存在的意义。

    像“破地狱”之类的祭祀一样,让渺小有所寄托,是以获得反抗绝望,面对明天的勇气。

    我想,不只香港人需要,每个人都需要。

    电影之外

    香港年轻演员刘俊谦在一段采访中说,有段时间香港出了很多社会题材的电影,但是你能感觉到香港观众已经不想再看那些话题,太沉重了,只想看轻松的。

    所以近年香港电影投资方,只押宝喜剧题材。想用《破·地狱》这么沉重的题材拉到公司投资,着实需要名气不大的陈茂贤导演费一番心思。

    好在,他此前主要作品都是喜剧。主演黄子华与许冠文,更是香港两代知名喜剧演员。这个标准的喜剧班底,或许放松了投资人的警惕,以为他们会拍一部笑中带泪的电影。

    坏消息是,没什么笑点。好消息是,看似只为喜剧买单的香港人为这部电影狂买单。

    虽然导演努力限制两位喜剧大师临场加梗,但两位自然的表演还是多次让观众忍俊不禁。我看了两场,听笑声点缀在此起彼伏的抽泣中,觉得用喜剧演员拍殡葬电影,确实有点黑色幽默感。

    类似的题材近年作品很多,我看过《人生大事》也看过《不虚此行》,但跟本片还差几重境界。

    唯一我觉得可以一较高下的,是童话般的《寻梦环游记》,不过《寻梦环游记》更适合作为给孩子们的启蒙。

    成年人,尤其是对死亡讳莫如深的华人,迟早需要面对《破地狱》这种真实,也需要一场精神上的“破地狱”。

    非要吹毛求疵的话,结尾引用白居易的“几许平生欢,无限骨肉恩。抖擞垢秽衣,度脱生死轮”,虽然吻合破地狱的情景,但意境上不够超脱。

    我会建议换成李白的这几句:

    生者为过客,死者为归人。天地一逆旅,同悲万古尘。

    愿我们在生死地狱面前,都有为自己破地狱的勇气,为他人破地狱的义气,地狱中寻得生路的福气。

    P.S. 谨以此文,祝琼瑶阿姨一路走好。

    “‘翩然’是我最喜欢的两个字,代表的是‘自主、自在、自由’的‘飞翔’,优美而‘轻盈’,我摆脱了逐渐让我痛苦的躯壳,‘翩然’的化为雪花飞去了!这是我的愿望,‘死亡’是每个人必经之路,也是最后一件‘大事’。我不想听天由命,不想慢慢枯萎凋零,我想为这最后的大事‘作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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